老刘其实并不像平时在班上那样死板和严肃嘛!
这是路云开班上的同学在散伙饭上达成的一致意见。在大家互相传着这个意见的时候,老刘正往酒杯里倒酒,对曾经在班上只知道看漫画看杂志的两个男生‘训话’:我每次都是说‘这道题,美人都应该会’,你们是多看不起自己,真的觉得自己是‘丑人’吗?为什么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也是因为我很忙,不能时时刻刻都守着你们,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桌下面压着的都是漫画书吗?我啊,害怕说得重了,就抹杀了又一个漫画家什么的。你们要记住,以后做事情的原则……来,喝着!……你们这些让我头痛的人,要是敢忘了我的话,我要……生气的。……虽然没能把你们教程考试的利器,但是,道理做人什么的,是教够了的吧!……
本来大家兴致勃勃想要狂欢、想要撕书、想要彻夜不眠、通宵达旦、不醉不归的心情,被老刘的几句酒语一样的告别,弄得思绪万千。
大家豪迈的劝酒之声,变成了大家的回忆。对于记忆和最最诚挚的一段人生。
老刘啊,我记得你所有的口头禅。
现在还没有走出去,就开始叫老刘了?过几天就要兄弟相称了?
哎哟,不要乱想嘛,这不是为了亲切么?我们私底下都是这么叫的!
恩恩,一个平时几乎没有被抽过问,没有被老刘拉出去开过小会的女生,也加入了话题。怯生生地说:老师,我有一本杂志书您看完没有?
你!哎哟,这个小丫头片子,我一个大老爷们儿,看什么你的时尚杂志!
那你就不怕因为没收了我的杂志,导致了中国未来损失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
真的耶,我没有想到!罪过罪过。
老刘因为多喝了两杯酒,原本胖胖的脸上很快露出酒意,在大家一言一语的夹攻下,很快就招架不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大家在大的KTV包房里打来打去。真正在唱歌的人反而很少,文娱委员是个小小巧巧的女生,大概是电视剧看得多了些,站到中间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好啊,好!大家一致赞成。既然走出这个门后,大家不知道怎样才能再次聚首。何不认认真真玩一次,让大家都尽兴?
游戏的规则,大致是一人手里一张纸,写下一个秘密。最后交给坐在旁边的同学。每个人说出一个秘密,每个人保存一个别人的秘密。
一轮过后,路云开得到的秘密是:平日里长得五大三粗,而且总是觉得有暴力倾向的李波其实是个很喜欢平静的人,他在闲的时候会报一个插花班或者茶艺班。
他也送出了自己的秘密:他家里面有一只叫做‘毛球儿’的拉布拉多。
在旁边的同学拿到关于他的秘密的纸条后,气得险些要咬舌自尽了:这算什么秘密?谁有兴趣?
文娱委员大概也没有猜测到最终会变成那样一个结果:不知道是这个环里的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纸条上的秘密被公布了。大家有恢复了在快考试前的那个传纸条游戏。确切地说,是那天游戏的升级和后续。
纸条上写了一段疑是歌词的话:
阳光充足的三千尺
笑声如同泡沫丰盈的汽水灿烂仿若秋天的麦穗
她说海要多深,才能比得过眼睛里的深邃
她问万千的萤火虫会不会亮过眼里的星辉
是啊我在心里悄悄应和,那有些调皮的自信
让我的心绪燃烧,我看她的眼神,开始像孩子一般的小心翼翼
怎么办我或许喜欢上了她
怎么办嘴唇干涩手心冒汗的我,喜欢上了她
或许应该坦诚,再无法看到她的笑
或许应该将它静静陈列,让我的心平静
此刻她依旧对着我笑着
可是我啊\应该把她怎么办呢
路云开在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就像触电了一般。
纸条下面早就有了大批粉丝。什么玩意?不是说是写秘密吗?
傻呀你,看不到里面的关键字吗?‘心绪’‘怎么办’
就是,眼睛盖上帘子了吧。
同上。
加一。
没有男女主啊!
这是诗吗?我文学底蕴低,现在搞不清楚状况!
白痴,都不押韵。
楼上**,诗一定要押韵?谁规定的?
全错,这是歌词!
歌词!
确定?
我的火眼金睛都没看出来。
火眼金睛?唯一可能的关联就是:眼睛上火了。
楼上精辟。
谁写的这一段。我是说最前面那一段!(好家伙,这是路云开写的。还有炸弹的符号以示愤怒。)
楼上表现过激。是嫉妒没有人暗恋你?
听说今天还有爆点的地方耶。好期待。
我知道了,说的是班长!前几天才有这么个形式!
后知后觉哦,亲!
丫的,老子要唱歌。公布结果好了。
在某同学绞尽脑汁想到句毒蛇又自认为精辟的回复正准备写的时候。路云开把纸抽过来,微笑着扫视了教室一圈。用‘同学们,明天要小测’一般的声音,说到:这个最先是谁写的,乖乖站出来嘛。到底要闹腾什么?你们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幺蛾子!
现在好了!当事人自己站出来了。曾琳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
路云开家的冰箱里现在还放着黎静从成都带回来的牛肉干。没事也会嚼上两块儿。可是,当黎静抱着大包牛肉干敲他们家门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口袋里还有一张因为无意丢进去的画纸。上面写着:阳光充足的三千尺,笑声如同泡沫丰盈的汽水,灿烂仿若秋天的麦穗;她说,海要多深,才能比得过眼睛里的深邃;她问,万千的萤火虫会不会亮过眼里的星辉。
路云开不是特别懂得音律的人。那张画纸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是以半垃圾存在于路云开的书桌上。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把那段话的后面,补上那样昭然若揭的词。甚至,自己还找到了朋友,借用了他的录音室将这首曲子自己唱出来。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自诩一直用控制逻辑思维的左脑区思考的路云开只能‘当局者迷’了。
曾琳一反平日里少言寡语的形象,从路云开手里拿过那张纸。像个演讲家一样从容不迫地面对下面六十多号人,开讲了:我们,最最服气的路云开,路班长是这一段歌词的原作者。
我做了一件大家都会觉得‘不齿’的事情。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非常偶然地看到了咱们班长放在桌下的一个‘古董’物件——一个CD播放机。大家都知道的,现在谁还用那种大家伙呀,所以,我犯罪了。
大家知道播放机里的CD是怎样的么?知道上面的名字是什么样的么?
大家都一致的摇头。
‘离境’,离开的离,境遇的境。乖乖,你们读一读。
离境。什么嘛,根本连谜语都算不上,谜底在面上呢。大家起哄道。
唱一个,唱一个。路班长,唱一个!
曾琳一摆手,说:不用,这里又吵又闹的,还没有伴奏,人家怎么唱。我有法宝,大家安静!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光盘,像电视购物的导购小姐一样展示了一圈。说:看到了吗?
下面开始欢呼声一片,加上口哨声。
路云开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生气了,站在中间扮演木桩。
当淡淡的钢琴声在喧闹的包房里响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安静了。
曾琳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我费了好大的功夫,在老刘的办公室里的档案里找到了黎静的联系方式,我们现在给黎静打个电话怎样?她铁定会感动死的!
曾琳的手机按了免提键。大家的心随着接通前的那一声声等待音上下起伏着。所有的人都在想,当黎静接起电话的那一瞬。可是,只有路云开知道,这个电话永远都不会有人接起来。那只手机的碎片,还挂在自己的墙上。
路云开一个人走出去,门外有大片大片从苦难里解脱出来的男男女女互相拥抱告别和祝福。
曾琳放下手机。跟出去,叫住径直往外走的路云开,说:班长,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以为,这是再帮你,因为你的不善言谈,因为你的顾虑会失去很多机会的。我以为是在帮你……
路云开并没有生气,他一如往常地笑里带着阳光,我不是在生气。只是,有点遗憾,所有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唯独,她不知道……
桌上的电话,在等待音之后接通了。
喂,你是?
喂?
喂?
电话那边无论怎么询问,都只能听见一片嘈杂的嬉闹之声。黎静等了片刻,按下了挂断键。
生命里,总有着无数的机缘。曾琳在老刘办公室翻到的联系方式,是黎国佐派人到学校转学籍档案的时候留下的方式。如同在一本书里讲的:你会遇到对的人,你要等。
总之
再见,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