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堂
颈间传来阵阵的酸痛,将他彻底带回了现实,想要动动酸涩的脖子,却是牵动了全身疼痛的神经,伸手摸摸偏侧的后脑,一个肿大的包傲然挺立。
“不要乱动,你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可能要休息几日。”凌潇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床边,伸手将病床摇起,为樊律调整好最佳的角度,随后为他倒了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樊律扯动嘴角笑笑,不动声色的接过了他手中的水杯,小口的喝着,带着万分的优雅。润了润嗓子,樊律放下杯子,“曼雪和孩子,他们怎么样了?”
“孩子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惊吓了,你的前妻只是轻微的皮外伤,司徒陪着他们。”凌潇肃淡淡的说着,没有什么起伏的表情,隐于眼镜后的双眸,也没有一丝的情感波动。
“哦…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雪儿…现在只是我的前妻呢!”樊律伸手轻抚后脑勺,戏谑的自嘲笑笑,只是‘前妻’两字从凌潇肃口中说出,竟然多了几分意外的感觉。
凌潇肃见他已经清醒,便转身打算走人,却被他开口唤住。
“当时,你是否有为我惊心,那时,你是否会为我难过,如果我就此闭上眼,你是否会为我伤心?”樊律闭上了眼,掩盖了所有的悲戚,也是害怕见到他那张冰冷的脸,一张毫无情感的脸。
凌潇肃定定的站在原地,没有转身看他,也没有立刻走人,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时间仿佛就此停止,房间里流动的是两人莫名的气息。
“当年,你是否为樊音悲恸,那时,你是否恨透了我,如果我死了,你是否会停止对凌家的恨?”凌潇肃缓缓的说着,紧握成拳的双手放置在大腿两侧,俊美的面庞上闪过丝丝阴郁。
当年豆蔻,谁还记得为谁心碎?
而瞿静风终究是没能在睁开眼,将近十个小时的急救,终究是没有换回他的生命。急救室外,周淑娴凄厉的哭喊一直在空荡的走廊回响,那一声声的呼唤,只有冰冷的无语。
“哥…哥…哥……”得到探视权的瞿静音,却没能见哥哥最后一面,只得到周淑娴狠狠的一巴掌。
“滚,滚,滚!至死,我都不会原谅你,滚呐……”有什么自己亲手母亲的憎恨更加痛心的,有什么比亲手杀了自己哥哥更加悔恨的。
“哥,对不起……哥……”跪在走廊里的瞿静音,低喃着落泪,却唤不回已经渐凉的哥哥,余生的岁月里,如何能够安心闭眼。
苏曼雪在得到周淑娴的同意后,终于是见到了瞿静风最后一眼,全身被雪白的被单覆盖,清秀消瘦的脸上那双眸子再也不会睁开了。
“你……终于是用这种方式,来为自己赎罪吗?”苏曼雪独自一人站定在床前,冰冷的房间有着无尽的凄凉,却不会感到惧怕。
“我对你,早就不恨了,真的!所以,不要再感到愧疚了,你所有的罪行都已经得到救赎。瞿静风,我曾经真的很喜欢你,把你当做哥哥一般的真心喜欢!”
“所以,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们还是做兄妹吧,哥哥……一路走好,带着我亲口真心的原谅。”苏曼雪为他轻轻盖上白布,覆盖住了那张了无生气的面庞,隔断了尘世了所有纠葛。
瞿静风的遗体,在周淑娴痛不欲生的哭喊中,还是被推入了停尸间,那里冰冷刺骨,他却是丝毫再也感觉不到。
司徒煜晟用力的将苏曼雪拥入怀里,手掌轻抚着她的发丝,宽厚的胸怀是她最温暖的依靠,无言的深情却给了她最有效的安慰。
“当年,我也是这样,送走了妈妈……”终于,一直强忍的泪水涌出,消逝在司徒煜晟怀里。
“不要哭,不要伤心,就当…只是上帝给的磨练。他们能走得安心,只是因为你,只要你过得好,他们就能安心。”司徒煜晟皱眉安慰,却是言词枯竭,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安慰。
对于瞿静风的死,其他人并未感到什么,毕竟那是与自己不相关的人,恐怕……能够为他流泪的也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了。
而明天的报纸,不知又将会作何解释,这件事情足够让他们大肆宣扬一番了,以往对于这种八卦事情,苏曼雪是不甚在意的。
就像瞿静音向报社披露,樊大律师的妻子和‘盛世皇朝’的司徒煜晟有染时,苏曼雪也仅仅是一笑置之。可是,这件事,她不想。
“不要让这件事,曝光,不要让任何人对这件事、对他作任何的指点,算是对他最后的宽容。”苏曼雪执起了司徒煜晟的手,一步一步远离了冰冷的病房,这点小事,司徒煜晟绝对是有办法处理的。
司徒煜晟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算是理解了她的心意,也罢,就当是他送给瞿静风最后的礼物。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小东西在泪眼婆娑的温冉湘的怀里差点喘不过气,在她老人家的执意要求下,苏曼雪终于是答应让孩子随他们去英格兰生活一段时间。
或许那里纯净的环境,对孩子也是有好处,也算是补偿这么多年来老人家对孙子的宠爱,只是心里还是会很舍不得。
然夏邑却是鬼鬼祟祟的俯首在苏曼雪耳畔一阵嘀咕,让她的脸瞬时有些微红,司徒煜晟问她却是左右言语不肯说。
“想不到,来看我的人,居然会是你,呵呵……”瞿静音穿着囚衣,小巧柔弱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以往的骄傲和自负,只有深深的疲倦和不堪。
“我……刚参加你哥哥的葬礼,妈……伯母她的精神不是很好,伯父还是老样子,你…怎么样?”林展鹏看着对面的瞿静音,万般心绪上心头,却是不知说些什么。
瞿静音微微摇头,现在她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是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现在,妈妈是再也不愿见到自己了,连哥哥的葬礼……她也去不了!
“我,等你!”林展鹏淡淡的说道,却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不知道会得到怎样的回答,而且不知道这个等待,她是否愿意收下。
“等待,是最苍白的许愿。你不要等我,你等不起,而我要不起!离婚协议书你准备吧,我随时都可以,如果……没有出这事,我们也早就离了。现在,我更不愿意拖着了,离婚,对你、对我,都是一种解脱,也是我们最好的结束。”瞿静音缓缓的说完,便起身,跟着狱警出了探视间。
“瞿静音,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爱你,真的爱你……知不知道啊……”林展鹏快速起身,冲着远去的背影低喃,以她听不到的声音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