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本是皇室暗卫队里的一名暗卫，皇上登基后不久，有一天到暗卫队里挑了我，去保护一名女子。刚见到那名女子时，我惊为天人，以为是天仙下凡，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她善良、可爱、顽皮，但是孝顺，为了给她父亲准备生辰礼物，竟抓了整整一晚萤火虫。”
青衣说的时候，我心跳得特别快，她口中的人，好像是我。
可是，怎么会呢？
“就这样，我暗中护卫这名女子，无论风雨寒暑。看着这美好的女子和她心爱的公子互述衷情。
我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回宫汇报情况，每汇报一次，皇上额头的皱纹便加深一寸。
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去保护这女子，既然保护了，皇上还在忧愁什么？
后来我才知道皇上的苦处，他即位之时，内忧外患，帝位不稳。上官府自先皇时便外戚专权，先皇晚年专宠上官贵妃，导致上官府权利日益扩大，至皇上登基时，处理国事处处受掣肘。直到元兴四年，皇上才清除了上官府，真正掌握大权。那之前，他是万不敢让人家知道他的弱点，是以让我暗中保护他心爱的女子。
但是，四年前为了德妃之事，皇上召我回宫。竟想不到，这么多年平安无事，刚好那几天就让你遇到那么大重创，皇上收到消息时，一口血喷到案桌上，然后不顾气息不稳，强行运功飞出了皇宫。赶到事发地点的时候，你已经被风王救走了，皇上下令让我们找出参与的凶手，满门抄斩。
后来你失忆进宫，皇上便让我做了你的贴身宫女。”
我被青衣说的故事震得脑袋眩晕，那些夜府的日子，那些平淡而无忧无虑的日子，她在暗处都看在眼里。
那场惊心动魄的受辱事件之后，我好长一段时间，精神上出现了问题，不认得人，不记得事，随着青衣的声音，又仿佛历历在目。
我以为这样平凡的岁月里，竟然参杂另一个人的安排，参杂了另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关心。
真像故事一样，像梦一样的故事，让人想都无从想。
长长的沉寂之后，我问青衣：“那次我和风王要逃出宫的事是你透露出去的？”
青衣说：“我的视线一直都在娘娘身上，自然看到娘娘出去了，也跟了出去，那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嫁给皇上。”
“那后来陪我去冷宫……”。
“是我心甘情愿的，冷宫的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日子。睁开眼、闭上眼，一天就过了。我才知道，生活还可以这样平淡但是又开心的。
你会讲些笑话逗我开心，会用李大哥调侃我，我觉得我们之间就像朋友一样靠近，你做的‘花竹茶’甘甜可口，我生气的时候，你会向我讨饶，就像我妹妹一样，我在梦里都希望那日子能慢点过。”青衣的视线忽然飘得好远好远，声音飘渺，像是夏日晚风习习吹拂，让人昏昏欲睡的柔软。
跟着青衣的声音，我的思绪也跟着回了冷宫，那时候，青衣和李逸陪着我从开始到最后，不嫌弃、不离去、相互依偎。
青衣整晚的陪着我，聊天、吹曲、跳舞，不爱看她淡漠的小脸，总是用李逸逗她。
那时候起，我便把他们两人当做最亲近的家人。可是，他们一个杀了如焉，一个出卖了我。
“如焉的事跟你有没有关？”
青衣看了看我，眼神闪了闪，脸上闪过一丝忧伤，垂下眼睑，说：“皇上察觉到贵妃娘娘有些奇怪，便让我借机留在她身边查探，她中毒直到离世，这中间都透着古怪，我总有种感觉，下毒的人就在身边，但仔细观察过所有宫人，都没有下毒的举动，是以一直没琢磨透这中间的古怪。”
与她无关就好，我真怕要是这件事她也牵扯了进去，我该如何面对。
尽管她曾出卖过我，又隐瞒我这么多事，可她有她的立场，我依然感激她这么多年的陪伴，想到她今晚的这些话，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青衣，你今天对我坦诚这些……”看她面上平静的样子，我担心的问，既是皇上暗卫，能透露这么多秘密吗？
青衣转身看着我，跪在我身前。
“青衣……你这是？”我上前扶她起来。
她拉着我的手，阻止我的动作。“娘娘，您为了救奴婢，失去了皇子，奴婢无以为报，知道您一直想查出害贵妃娘娘的凶手，只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这么久以来欺瞒你，还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青衣不奢望你的原谅，只希望来生，还能伺候你。”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莫名的，心里的不安随着青衣无法粉饰的平静越来越剧烈。
“奴婢现在就去向暗卫首领请罪，娘娘，以后青衣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太善良，在这后宫难免会吃亏，不要再怨恨皇上了，夜府的事跟他无关，你不要错怪他。”说着朝我磕了三个响头。
“青衣，虽然我什么都没说，你却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你不要去，如果他们要追究你的责任，让他们来找我好了。”
青衣抬起脸看着我，泪流满面。
我取出手帕为她擦去泪水，我的青衣，即使你做过些我不喜欢的事，可当知道你默默陪伴我多年，我怎么忍心你为此受惩罚。
“娘娘不要为我操心了，暗卫有暗卫的规矩，青衣早已知道会有这一天。”
“青衣……”，我抓着她的手，怕她离开。
“半梦比较可靠，有她和轻浅照顾你，在龙清宫当无大碍。娘娘，还是那句话，你一定要好好待在皇上身边，宫里险恶，只有皇上能护你周全。至于风王，他和你已经是叔嫂关系，以娘娘的个性是不会再跟他在一起的，娘娘以后在皇上面前，尽量不要提起王爷，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接受心爱之人牵挂另一个男人的……”
“青衣”，感觉她像是在交代后事似的，我心慌的打断她。
我已经失去太多太多，不想再失去任何我在乎的。
“我可以去找皇上，他一定有办法保你无事的，你等着。”说着，我急忙往外走。
青衣拉住我，摇头道：“这是暗卫世代传下来的规矩，不归皇上管。”
她不安的看着我，“娘娘，保重，要小心云妃。”
说着，起身往外走。
“你是不是怪我怀疑你？”
青衣顿住，却并未转过身来。她说：“暗卫是靠信任生存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龙源殿。
那绝然的背影是我不曾见过的刚毅，放佛千斤重，压在我心口使我喘不过气来。
手指尖依然维持挽留的姿势，冰冷的空气穿过指间的缝隙，似乎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将我冰冻。
为什么会觉得这么冷呢？
青衣怎么可以走得这么绝决？
忽然发现，青衣又回到了我最初认识她时的那种淡漠，放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在眼里的样子。
青衣，我竟然伤你这么深。让你毫不犹豫的离开，多年的默默守护，我直到今天才知道。
青衣……
“百能……”我唤道。
百能看着我如此模样，忐忑的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要见皇上，立刻！”
“奴才这就去请皇上过来。”说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青衣，刻不容缓。
半盏茶时间，尧泽步履匆匆走来，在我床畔站定，额际有一抹细汗。
他俯下身来探我额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皇上，你救救青衣，救救青衣。”
我拖着他的手，无助的看着他。
这世上如果还有人能救青衣，那只能是他了。
他捉住我不断晃动的手，稳稳的看着我，我逐渐平静下来。
只听他缓缓开口：“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青衣没犯什么严重的错误，你就饶过她这一次吧。”
尧泽看着我，“既然你知道青衣的身份，那也该知道，暗卫内部的规矩是历代传下来的，朕插不了手。”
泪水一下子肆虐而出，“怎么会呢，你是皇上，天下都是你的。青衣是暗卫，但也是你的子民，怎么就不归你管了。我不管，你一定要救救她。”
面前的尧泽，仿佛就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唯一的一个信念就是抓住他等于抓住了青衣的命。
顾不了此时此刻的我，在他面前显得多么卑微，多么渺小，也顾不得他会如何看低我，顾不得他会不会生气。
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青衣。
尧泽拧了拧眉，伸出手将我揽入怀中，“大病未愈，就掉这么多眼泪，情绪这般激动，你怎么总这么让人操心。青衣犯的罪不轻，先是帮你逃婚被打入冷宫，后护主不利导致你失去了孩子，还爱上了人，这不是我求求情就能免得了的惩罚，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闷在他怀里，嘴里呜咽的哭声闷闷的回荡在他胸膛之间。
手抓着他的手，掐的死紧。
他这么说，无疑就是宣判了青衣的死刑。
“我不该问，我为什么要问，我不问她还会在这里陪我。”我懊恼的拍打自己胸口，后悔刚才问出了口。
如果不是因为我打破了底线，青衣又怎么会离开。
尧泽捉住我的手，痛心的安慰：“不是你的错，别胡思乱想，夜莺早有打算惩罚她。”
我捕捉到一条信息，夜莺就是暗卫首领的称号。
我哭得痛心疾首，差点接不上气来。
尧泽抱得我很紧，沉沉说了句：“别哭了，朕保她不死。”
我抬起头望着他：“真的吗？”
他点头。
“我还能见到她吗？”我迟疑的问。
他摇头。
神色暗了暗，但总算安心了，尧泽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虽然以后不能再见，但是只要她安然的活在这片天地里，就是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