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愧疚的是青衣,累得她陪着我在这儿吃苦,看她冷得缩成一团,我将被褥盖在她身上,她总是一瞬间便惊醒,然后冷冷的将被褥又递了过来,不说一句话,似乎比以前更冷淡了。
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想,本来也是上等宫女,却随了我来到冷宫,过着荒废的日子。要是我,也不会有好脸色。很理解她,也感谢她,在这样艰辛的日子里,她陪伴我走过。我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我有了自由,我一定要对她好,很好很好。
后来天热了,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记忆中的自己居然懂得些药理,看到院子那些杂草居然还有好几味草药,更令我高兴的是,居然还有一种罕见的果实可以烤着吃。
于是我们不再吃那些搜饭剩菜了,我变着法的改善我们的伙食。
我们在后院的大树之间搭了两架秋千,每日晚餐后,我们都会来玩上一会儿。青衣如今已是彻底的和我生活时间相同,白天睡觉,晚上活动。但是今年夏天雨水特别多,所以我们也大多只是在屋子里弹琴作曲。
“青衣,我吹曲子给你听。”冷宫没有琴,于是我用树叶练习吹曲,长时间下来,还真有效果。
没指望青衣回我,通常都是我说她听,除了必要的交流,一般不会回话。所以我总是不停的跟她说,都快变成话唠了。说我和风王的故事,我喜欢有人跟我分享我的心事。
我吹了一首星追月,今晚的夜空,星星繁多数不胜数,且晶莹灼亮,似乎偶尔有几颗特别耀眼,好像是在向我眨眼睛,那么顽皮可爱。
悠扬的曲调回荡在陋屋上空,黑色的夜幕里出现了一张温和的笑脸,我会心一笑。
我总是这样的思念他,他离我特别近,近在我心窝里。
突然一道啸音和来,我微微一笑,来人正是我冷宫的常客-李逸大侠。数月来,他总是不定时的过来看我,会给我带很多东西,
我总是感叹,世事总是因果轮回,当初那一善造就了今日的果,无比庆幸。
“李大哥”,我放下手中的树叶看向来人。
“李公子,你来了。”青衣朝他福了一礼。
“青衣姑娘不必客气,你也和诗雅一样叫我李大哥吧,相处数月,也知道姑娘为人,能不离不弃陪在诗雅身边,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李逸佩服。”
青衣羞涩的低下头来,“李大哥也别姑娘姑娘的,就叫我青衣吧。”
“哇塞,好难得看见青衣脸红了。”我像是发现什么宝贝似的高兴调笑她。
青衣羞瞪了我一眼,继而撇了眼李逸,低着头不说话。
我正待继续调侃,耳边却响起了李逸的轻斥声:“调皮,小心惹恼了青衣,又不理你。”
我吐吐舌头,每次青衣一生气,就会对我特别冷淡好几天,就没人陪我说话,其实她本来就不怎么陪我说话,只是她生气的时候压根儿就不会让我有机会看见她,这才是最郁闷的。所以李逸总是会嘱咐我别去惹恼青衣。
其实他不知道,以前的青衣虽然在我身边,但跟木头人差不多,总是淡淡的淡淡的,似乎淡到了空气里,她存在与否,如果不是有心,还真看不到。
而现在的青衣,虽然还是淡淡的,但是她会生气,会害羞,有情绪了。所以我很喜欢逗她,喜欢看到她脸上有除了冷漠以外的神色,那样会很有成就感,虽然代价是她冷淡我好几天,不过值得。
其实每次也只有李逸来的时候才有机会捉弄她,我虽然不想事,但还看得出她是喜欢李逸的。
所以时不时的制造机会给他们。
就好像现在,他们俩在整理我们最近的生活用品,而我躲在这里荡秋千。
其实是因为看到他们,会让我不自觉的想起风王,不知道他现在可好。这么久了,没有他的一丝消息,我也不敢去打探。所以总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很好,每天想想他,这样就够了,不能奢望更多。
日子过得平淡,但是很开心。
当小太监拿着皇上的圣旨过来接我们出冷宫的时候,心里起了薄薄的惆怅,跨出另一只脚,就跨进了茫茫尘世的纷扰,跨进了阴谋利益的算计圈中。
一回首,才发现这数月的生活是那么温馨。
不知前路如何,但我会记住这段平静的日子,记住这段日子里陪伴我的她和他。
凝昭仪,哦不,现在是凝贵妃身怀有孕,皇上大赦天下,这就是我们能出来的原因。
凝贵妃,唐如焉,我的结拜姐妹。她派来太监接我们回泽瑞宫。
回到泽瑞宫,却见如焉白纱似雪盈盈而立,数月未见,她越发清丽无暇。
“妹妹,辛苦了。”她哽咽着说。
泪珠瞬时滴落眼眶,没想到宫里还有她这样惦记我,这样帮我。
抱着她的肩,哭的厉害。
“你瘦了。”她说。
抱着她,我的姐姐,她是我世上最亲的人,当我被打入冷宫的时候,是她千方百计将我弄出来,是她派人接我回来,是她为我等在门口。
我何其有幸,身边有这么好的朋友,还有这样一位姐姐,还有他,真幸福。
“参见贵妃娘娘。”青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哭声,我才想起来,我的姐姐已经是尊贵的贵妃,四妃之首。
抹了抹眼泪,朝她福身行礼,躬身之际,被她扶住,“妹妹,你别怨我,这头衔本是你的,姐姐不该占了你的位置。”
“姐姐你别多想,诗雅从来不看重这些,况且这是皇上的旨意,哪里是你我能左右的,姐姐如今是贵妃娘娘了,妹妹在这里祝贺姐姐。”
“妹妹真的不怨我?”她犹疑着问。
我摇头。
她神色中的紧张松懈下来,我的傻姐姐,原来是在担心这些。我岂是那种看着名利之人,对于当他的女人,我毫无兴趣,我始终记得那晚他是如何逼迫尧风的,我对他而言只怕连陌生人也比不上。
“不过姐姐,你带我来泽瑞宫是为何?”我疑惑的问,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尧泽削了我的品级,贬我为宫女,所以以我现在的身份,跟泽瑞宫应该毫无关联才是。
“妹妹有所不知,皇上封我为贵妃时把泽瑞宫赐给我做我的住所,正好这两日刚搬过来。”她轻叹了一声,“泽瑞宫虽好,但我还是更喜欢飞霜殿,总感觉那才是我该待的地方。
“我想皇上也会舍不得飞霜殿,到时候你们可以去那约会嘛。”
“小妮子,这么久不见,嘴都变刁了,还取笑起姐姐来,看我不教训你。”她羞恼得要追过来打我。
我赶紧朝后跑去,唯恐动作慢了,被她抓住。
“小心……”,伴随着青衣的一声惊呼,我撞进了一具坚实的怀抱。
“妹妹……”,如焉立即跑上来,脸色有点苍白。
我抬头一看,我撞的正是北宴朝大名鼎鼎的皇帝陛下。
他的脸色还如曾经那般冰冷,不知道如焉是如何在他的冬天般寒冷的气息下存活下来的。
青衣拉了拉我衣袖,我立即反应过来,对他行礼。
没听到回答,只感觉头皮发麻,因为那道视线似乎没有移开过。
“皇上,诗雅是臣妾认的妹妹,臣妾想将她留在泽瑞宫,还望皇上答应。”如焉请过安后对皇上说。
“这种小事焉儿决定就好。”淡漠的声音答道。
“多谢皇上。”如焉欢喜答谢。
“就只是这样?”
如焉忸怩不语,脸色通红,倾上前去,踮起脚尖亲了尧泽一下。
尧泽哈哈大笑,一手揽过如焉,拦腰抱起。
“哎呀,泽……有人看着呢?”如焉娇羞不已。
尧泽闻言,视线转移至我身上,对如焉时的温柔荡然无存。
我很好奇,一个人气息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迅速,几乎是转瞬之间的事。
“退下。”他冷斥。
“是。”
到泽瑞宫的消息不胫而走,青衣说很多人都在打探我的消息,我庆幸自己白天不用面对那些七嘴八舌的是是非非。
到泽瑞宫的生活没有想象的复杂,如焉不让我如同其他宫女般干活,只是在晚膳后练一个时辰舞,如果皇上来了,她就有事忙,皇上不来,我们会再多练一会儿。然后她去休息,我和青衣又像在冷宫时候一样絮絮的说话吹曲,要么去偷听宫人们窃窃私语,总能听到些好玩的事。
比如说,李才女脚臭,所以皇上只宠幸了她一次就再也没去过她那。又比如,皇上到目前为止还只有一个子嗣,怕是皇上身体不行。还比如,后宫中有几个派系,以皇后为首、贵妃等诸妃为一派的皇后派,还有以贤妃和云妃为首的一派。再比如,德妃曾被宠冠后宫,皇上还曾为她几日不朝,至今都没人打破她的隆宠程度,没人知道为什么后来她会隐居起来,几乎不再出她的德馨宫,是以现在失了宠。诸如此类。
这日晚间月光大好,凉风袭袭,青衣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兴致颇高的去御花园逛逛。自宇王的陷害事件以后,这还是第一次来御花园。
听说那碍事的宇王现今正在江南一带治水,最近正是水灾频繁的时节。
难怪我在冷宫数月都不曾见过他,想来江南的事务不轻松。我在心里偷着乐,累死他最好,比起皇上,我更恨他,对他,是从心里深处发出来的一股害怕,不由自主的害怕。
“在笑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