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太上忘情
“我……明白了。”穆笺卓忽然沙哑着喃喃道，他的眸子仿佛恢复了一丝光彩，就这么淡淡地看着穆沙?基皇。穆沙?基皇微微一怔，下意识松了松禁锢着穆笺卓的力量，疑惑道：“你明白了？你明白了什么？”
穆笺卓微微一笑，沙哑道：“当年我师傅死之前，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太上忘情，绝非是无情，而是深情！”穆沙?基皇愣了愣，淡然一笑，虽然语气平淡，但是其中隐含着呼之欲出的不屑：“霍维？就是鸿钧所化的三清之一？哼，一个蝼蚁罢了，何足道哉。”
穆笺卓摇了摇头，淡淡道：“你错了，他确实……只是一个蝼蚁，但是……你可知道布衣一怒？布衣一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太上忘情，绝非是无情，而是深情……想不到，直到此刻，我才真正明白了这番话的意思……”
穆沙?基皇微微皱眉，猛然间，他敏感地感觉到不对，穆笺卓明明已经被自己禁锢住，而且自己只是松了他的下颚，他如何能够摇头呢？
但是不待他向后退出，一抹璀璨的紫色剑光陡然从穆笺卓胸膛中爆发出来，瞬间将穆沙?基皇的胸膛都给贯穿了。穆沙?基皇哇地喷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地向后退去，死神和战神脸色大变，齐齐飞到穆沙?基皇的身旁，紧张地看着穆笺卓。
穆笺卓依旧这么悬浮在半空，诛天剑持在他的手中，剑锋上染着一抹鲜红，那显然是神帝的鲜血，道道雷电，依旧在剑锋上穿梭着。
穆笺卓也不理会身前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三大巨擘，只是喃喃道：“趁着力量未曾散尽之际，再做最后一件事情吧……”说着，他已经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陡然间，就瞧见他五指微微用力，下一刻，他竟然就这么从自己的胸膛上拉出了一条不断挣扎着的龙魂虚影。
“你本就不甘待在我的体内，既然如此，便任你重新轮回吧……”穆笺卓淡淡一笑，随手将那道龙魂抛入皇天后土台之中，转头看向穆沙?基皇，淡淡道，“你输了。”穆沙?基皇脸色阴沉，沉默不言，只是他眼中那股凶虐，简直就快要凝结成实质了。
不错，穆沙?基皇算尽天下，算到诛?镜虚的布局，算到穆笺卓会使用皇天后土台，算到众人会牺牲自己来帮助穆笺卓，但是他却无法算到高于自己的存在，以及与那个存在有关的一切事情。
太上忘情录，本就是天道自其他空间拉来的过客苍盛航传给穆笺卓的，为的就是要将其抹杀，以纠正歪曲的时空历史，但是谁都不曾想到，最后穆笺卓竟然化险为夷，更是得到了玄黄二气，将其气运彻底扭转了。
要知道，一般的残魂，都会受到天道、大道、人道的排斥，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异常的困难。因为在修炼中，所有的残魂遇到自己的主魂，都会有一种被克制的因素存在，所以为了避免修炼者大规模使用神帝的方法来提高自己的修为，这些残魂就变成了被天地所排斥的存在了。
不过，这份排斥虽然存在，但是其力度并不是非常大，不可能像穆笺卓这般，居然引得天道都直接出手，想要抹杀他。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诛?镜虚的出手罢了。
当年诛?镜虚意外发觉了神帝的残魂，谋划了多年后，他施展绝大神通，将其气息改变，变成自己的残魂，同时更是不惜消耗能量，将其气运暂时提升。所以正极必反，诛?镜虚这么做，无疑大大违反了天地一开始便限制了残魂们的气运之事，结果，最后就令得穆笺卓的气运变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最低点，同时也引得天道插手，想要将其抹杀。
不过，穆笺卓在得到了玄黄二气之后，同时得到了玄黄二气和混沌之气的承认，其气运已经因为两大先天之气的承认而提升了起来，而且其幅度绝对不是一点两点。先天三气本就是超脱于众生的存在，此刻得到了两气的承认，穆笺卓自然也从逆运者的身份中脱身而出。
神帝算尽一切，最后却漏着太上忘情录，更加漏了……穆笺卓居然会在此刻悟通太上忘情录，从而使他的境界到达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从而能够完美地使用他体内的庞大能量。
正当穆沙?基皇因为亿万年的布局失败，几乎要失态地动手时，远处陡然响起了两声怒极而啸的长吟，诛?镜虚和法神从万里之外，疯狂地瞬移而来，不过片刻时间，就要赶到了。
穆沙?基皇望着远处的诛?镜虚和法神，脸色忽然平静了下来，淡淡地看了眼穆笺卓，叹息道：“罢了，罢了，失败了……炼化残魂，果然是不被天地承认的方法，我纵然能够算尽天下，能够算尽众生，却也无法算到天地，哈哈！我输了，但是我输给的……是天，是地，而不是你们！”
他默默吸了一口气，冷漠道：“死神、战神，收队，返回神界。”死神和战神一齐仰头发出一声长啸，众多的金甲一族迅速聚拢到他们身后。
在诛?镜虚和法神即将到来的时刻，穆沙?基皇缓缓抬起手，重重地一挥，刹那之间，神界众人已经消失在了龙穴之中。
唰的一声，诛?镜虚和法神终于赶到了穆笺卓身旁。
瞧见他平安无事，诛?镜虚紧张的脸色终于舒展了下来，哈哈大笑道：“总算赶过来了，该死的，龙穴这里居然无法直接撕裂虚空瞬移，不过……太棒了，太棒了，你小子居然还活着，哈哈，太好了，神帝那个乌龟儿子王八蛋这回可以说是丢了夫人又折兵，哈哈！”法神也是松了一口气，面露轻松。
穆笺卓淡淡看着诛?镜虚一脸轻松的表情，眼中冷光一闪，淡淡道：“很高兴吗？”诛?镜虚感觉到对方冰冷的语气，微微一怔，蓦地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皱了皱眉头，叹息道：“这一番事情，是我的布局漏洞……鸿钧不愧是七界六合第一智者啊！”
穆笺卓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来到诛?镜虚的身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领，怒吼道：“老子和你说的不是这个？你要布局，你要算计，好啊！我随你布局，随你算计，但是……但是你为什么要计划其他人？忆雪死了，冰凉死了，童笑死了，星华死了，智军死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多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全部都死了！”大吼着，他眼中再度落下了泪来。
诛?镜虚沉默着，待得穆笺卓发泄完，他才冷静地说道：“你不会明白的，我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是何其的沉重，为了我的布局，海儿宁愿坠入轮回，为了我的布局，无数人做出了牺牲，连我都被封印了亿万年，只是为了这一番布局，这个布局，已经灌注了太多人的生命，太多人的信念，我是不能让它失败的。”
穆笺卓冷冷盯着诛?镜虚，咬牙道：“所以呢？你的布局最后，是想要干什么？吞噬我吗？”诛?镜虚摇了摇头，一摆手示意想要上前的法神停下，凝视着穆笺卓的双眼，淡淡道：“培养你，把你培养成足以与神帝抗衡的强者。”
似乎是感觉到穆笺卓眉宇间的不屑，诛?镜虚淡淡道：“我没有骗你，你是神帝的残魂，资质不会输于他，而且他失去了一部分灵魂，修为也是大损，只要能够谋划得当，你绝对能够在修为上胜过他，甚至最后在我们的帮助下，将他击败并吞噬也未尝不可。”
穆笺卓冷笑了一声，不屑道：“在你们的帮助下？在谁的帮助下，你？法神？还是那空虚的天道，大道，人道？”诛?镜虚傲然一笑，抬手一挥，肃然道：“许多人，陨落的人，魔帝，妖帝，冥神，兽神，神王，那些陨落了的强者们，只要找到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踏上回归的道路，我们将这股水搅混，我们就有机会在其中博弈，甚至最后得到无数的盟友，将神帝彻底毁灭。”
穆笺卓冷冷看着他，最后松开手，待得诛?镜虚后退数步，刚刚想要说话时，穆笺卓已经缓缓开口道：“你背负着无数人的信念，同样的……我也有我所背负的，我死去的同伴们的仇恨，我不会和你联手的。”诛?镜虚略一沉默，淡淡道：“你以为，神帝会放过你么？”
穆笺卓摇了摇头，淡然道：“不会，但是我无需惧他，东土皇族已经复兴，随着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我的修为就会恢复，甚至因为经过了这一番变故，我的灵魂受大莫大的损伤，修为永远跌落低谷也不一定，只需躲在人间界中，我就不会惧怕他们的追杀。”
诛?镜虚沉默片刻，直到法神轻轻拉了拉他，他才叹了口气，淡然道：“无妨，你好好想一想吧，当你想通了的那一天，我会与你联手的。”言罢，他浑身迅速冒起了汹涌的红光，与法神二人转身飞速离去。
默默望着两大巨擘的远去，穆笺卓浑身仿佛突然失去了力量一般，从半空跌落了下来。呼啸一声，布松撒赞飞了上来，巨大的龙爪及时将他接了下来。巴克力奥斯、罗应河都是踉跄地跑到穆笺卓的身旁，感受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生命气息，都是默然无言。
过了片刻，一声仿佛压抑了亿万年的哭泣忽然响了起来，穆笺卓转头望去，只见林默终于从叶星华的禁锢中解脱了出来，手脚并用、踉跄疯狂地跑到皇天后土台的圆盘之上，双手疯狂地抓着圆盘的盘面，仿佛想要从中将叶星华给拉扯出来一般。
穆笺卓默默看着林默不断颤抖着的、弓着的背脊，听着他野兽般嘶哑的哭泣声，慢慢低下了头，右手无力地握紧，一滴泪水，从他眼角缓缓滴落。
“千生千世，每世轮回，矢志不渝。”
（全文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