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轸撩车帘,戈卢道,“是遥撵宏绪。”
遥撵宏绪下了马,急匆匆的甩开长袍跪地,双手拱起,低眉道,“求王爷放了那五人,他们是在下的门客。”耶律斜轸闻言,冷声问,“老将军可知他们犯了何罪?”遥撵宏绪抬眸凝眉,“在下知道,请王爷放了他们。他们只是听命行事!”
耶律斜轸沉声道,“老将军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千雪闻声,下了车,过来站在耶律斜轸身后,遥撵宏绪瞟了她一眼,坚定道,“主谋是我,求王爷看在在下是夫人义父的份上,放了他们,老朽给王爷磕头了!”
遥撵宏绪头碰地,不停的挥动。千雪双手紧握,欲上前,耶律斜轸冰冷的眸子瞅着侍香道,“扶夫人回车上去!”
千雪转身,怎么办?求情吗?他的外事她从不过问,他亦不会让她干涉,遥撵宏绪为何要来为小七顶罪?她脑中乱成一团麻,连她都能看出遥撵宏绪在保护那几人,更何况是一向敏感的耶律斜轸?军营大牢何其残忍,她不是没听说过?七郎身陷囹圄,她已无计可施,但阿爹已年迈,如何经得起严刑拷问?
闭了闭眼,咬紧红唇,猛地回身,越过侍香,跪在遥撵宏绪的身边,耶律斜轸身子下意识的朝前,她却坦然的抬眸对上耶律斜轸的黑眸,“他是我父,父之罪,理该有女来承担!请王爷明察!”说完,她向他磕了一个头。
耶律斜轸双手背后,握住,挺直的腰背有些颤抖,低眸冷声道,“起来!”她扬眉镇定道,“奴婢是罪臣之女,理该如此!”戈卢见耶律斜轸脸色早已突变,忙机灵的上前扶千雪,“夫人,可不能让王爷忧心。”
千雪推开他,执意跪着。遥撵宏绪低头不语。耶律斜轸背转身,咬着牙沉沉道,“你走吧,今日之事我不追究,至于那几人,我会给你一个交待。”千雪闻言,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话他是在对她说。她忙扶起身边的遥撵宏绪,侍香则过来扶住她的身子。
“阿爹,快回吧,以后凡事三思后行才是。”她瞅着他心思沉重,百般忧愁的模样提醒道。遥撵宏绪叹口气道,“我已将死之人,这条命早已不值钱,只拖累了你……,如非得以,阿爹绝不会出此下策……”
旋即,他转身而去。侍香望着他的背影道,“老将军似乎有难言之隐?”千雪沉默不语,回头,耶律斜轸早已甩袖而去。
撩帘,但见他闭眼的背影,悄声上了车,端坐在车尾一旁。一路上,他和她再无言语和眼神交流。直到回到北院王府,他放下她,便直接去了军营。
一连着数日,千雪坐立不安,睡不安神。就连做梦都是杨七郎血淋淋的身影倒在她面前的情景。
她是最知他们结局的,眼下,愈临近愈害怕。转念一瞬,他此刻被关在辽国军营大牢,如果她没有记错,他出事之地应是在宋地,而非契丹。还好,他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她根本无从得到杨七郎的任何消息……
因为耶律斜轸自那日后,便从未踏过她的别院半步。眼下,她根本无法顾及她的情感,一心只想保住杨七郎。那日,她在赵弦的手中写了五个字,算算日子,五郎应该接到了消息。只是他将如何救出七郎……
摇晃着手下的耶律忠沉睡去,不禁低眉一笑,“也只有你才会睡得如此熟……真希望你一辈子不要长大……”正暗自伤神,却听得门外有人报,“夫人,有人求见。”
千雪关上里屋的门,回头,但见侍香带着一个女子进来,抬眸瞧去,意外失色。那女子紫色裙衫,一双精致的绣花鞋沾满了风尘,应是匆匆赶了路,脸色微红,忧心的眸子。侍香道,“这位姑娘说认得夫人,还说自己是遥撵府上的千金……”
“她说的没错,她是我妹妹!”千雪看着遥撵建香,对侍香道,“我们姐妹多年未见,有好些话要说,不叫便不必进来。”侍香瞧了一眼遥撵建香便退了出去。
千雪甚喜,上前一步,但见遥撵建香腾的一下跪在她面前,“求夫人放过七郎!”千雪退后一步,弯着要,还未开口,建香抬起泪眸道,“夫人,求你,让王爷放过七郎,他是无心的,真的是无心的……”千雪凝眉,不知她所为何,急道,“有事起来再说。”
建香摇着头泪眸闪烁,“来不及了,七郎是宋将,刺杀王爷必将当作奸细斩杀。我知夫人与七郎的情意,眼下,只有夫人能救七郎!”千雪无奈,见她心急如焚的模样,便也与她对面跪着道,“我已经传出消息,会有人来救他的,只我不知这成功的机会有多大?王爷的朝事,我从不过问,当下,我也无计可施……”
建香闻言,冷了眸,起身,指着千雪横声诉道,“他曾与我说过,你是他的义姐,他亦曾与我说过,你是如何如何的重情重义,又是如何如何的坦率善良,此刻看来,你不过如此,冷漠淡然。不错,我从未想过来求你的一日,当年,你我未结下良缘,你怀恨在心自是情理当中。如今你做了贵妇,疼爱你的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辽国王爷,又为他生了子,哪里还记得杨家之恩,记得七郎之意,恐怕就连你当日爱过的杨延辉都忘记了吧!”她低哼,见千雪震惊的眼眸,复冷道,“可惜他死了,即便你变了心,他也不会知道……”
“住口!”千雪闭眼喝道。建香含着泪,退后一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哭道,“你疼了?你若疼惜他们,你若记得他们对你的惦念,便去求你的王爷放了七郎,你去啊,去啊!”
最后,她几乎嘶吼起来,闻得声音的侍香,梅秀,田无尽忙推门进来,见千雪跪在地上的身影,忙过来扶起。
“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叫人把她撵出去!”侍香见千雪软了的身子,不禁呵斥。话音刚落,院外守护的侍卫便冲了进来,只是并非听到了侍香的叫喊,而是追着一个不请而入的身影而来。
“啪啪!”十几个侍卫同时抽刀对准那人。千雪抬眸,竟见闯来之人是遥撵彧,忙喝住侍卫,“出去,都出去!”
侍卫为难,千雪推开侍香道,“你们也出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还有,你们也知我在王爷心中的位置,若有人敢去偷报王爷,休怪我的狠心!”
众儿皆退了去,千雪只叫田无尽留了下来。她抬眸看着遥撵彧道,“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你与我说来?”遥撵彧低眉,扯住遥撵建香的手臂,旋即道,“一年半前的岐沟关之战后,宋军大败,死的人不计其数,几近是横尸遍野,建香是从死人堆里抛出杨七郎的,身中几十处刀伤的他在奄奄一息间被建香拼命救活。本以为就这样把他藏在白驼铃郊外之地,让他们度过余生也就罢了。不曾想王爷突然造访遥撵府,消息一出,杨七郎便失踪了。那日,我和爹爹听到他被抓之讯,无不心慌,一时之急,我拦住了建香,却未挡住爹爹救人之切……若不是你……”旋即,他低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