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凝眉,正欲开口,但见他冰冷的黑眸,旋即落眉。他晃着怀中的身子道,“再过半月便是除夕,每年的这个时候各部落族长可汗都要进宫朝拜的,昨儿太后下了懿旨,叫你入宫一同庆贺。”
“若我称病,太后是不会介意的吧?”她试探着问。他笑道,“太后说了,知你不喜欢出门,才下了旨意。瞧着你的面子还比我大呢?”她低眉叹口气,原本那些敷衍场面,她是可以躲开的,如今……哎……
“莫不开心,若实应付不来,便独自逛逛。宫帐御园里新建了一座赏花厅,甚是别致,临高望远,虽百花落尽,但满眼雪色,倒也是一处景观。”他道。
原是他什么都为她考虑了,她感激道,“谢谢。”
傍晚,耶律斜轸便把要批阅的文案搬进了别院的西厢房,千雪坐在耶律斜轸案桌的榻边,一面默读书字,一面抬眸瞧了一眼正浏览文案的耶律斜轸,他觉察道她的眼神,旋即抬眸一笑,向她伸手,千雪缓步至他身边,顺眼看去,但见一本《水经注》落在眼下。他见她盯着他手下的书便道,“怎地,有兴趣?”她抬眸道,“王爷要修水道?”
他呼了一口气道,“百年来,各部落聚集地均是以放牧为生,农田水道甚少了解,作物贫乏,品种更是单一,大部分蔬菜稻谷都得靠驼队外援,用皮毛肉食所换之物皆昂贵稀少。前几日与皇上,逊宁谈及,甚是忧心,经是国之命脉,倘若如此下去,契丹必会坐吃山空。何来粮草供应军营,故思虑再三,欲寻些可采之地,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广开农田,以备后患。”
千雪瞅着他案桌旁边的《山海经》,《周礼·职方》,《汉书·地理志》,《禹贡》笑道,“这些王爷都读过了?”他沉声皱眉道,“我对汉言汉字了解的只是皮毛,这些地理书籍,从前的还较懂些,但这本郦道元之著真是让人头疼?”
“隋王爷也在苦读了?”她道。“自然让他逃不了。”他道。她思了一会儿道,“我帮王爷翻译,可好?”他眯眼瞅着她,她扬眉道,“你不信我?”
他搂住她的腰身道,“你的才华不在逊宁之下,只此书繁琐详尽,图文并茂,有些连我都看不透。你平日只读些抒情诗词,实于这书不同。莫沾染吧?”她低眉笑道,“我是否看得懂,待我看过了才知。王爷早早下结论,岂非王爷怕我比过你不成?”
他瞧了她半响,叫她拿去,嘱咐道,“不准累着。”千雪莞尔一笑道,“请王爷再叫人送我一份契丹详细地图?”他皱了皱眉头,旋即道好。见她要走,便扯住手臂道,“要睡了吗?”她笑道,“时辰还早,我先去瞧瞧这书囊括,若是不懂,便送回来。若是明日一早还未从屋中出来,便是懂了。还请王爷七日内勿打扰我?”
“你究竟意欲何为?”他凝眉道,“你的身子可是熬不得夜的?即便可以,我也不准。”她娇嗔道,“知道了。身子是我的,我当然会珍惜。倒是王爷,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皱眉,起身,拥住她不解道,“可是有事瞒我?”她退出他怀抱,临走时,在他脸颊送了一个吻,笑道,“王爷过几日便知了。”
千雪凭着记忆,把大学所学之地理勘探知识全部搬了出来,又加着一年的专业经验,根据《水经注》和辽国各部落详细图文,经过几天几夜的加工,终于绘出水文皆有的工程图。不止如此,她根据古书和契丹现状,记下了何处可建桥梁,何处可修水利,何处可做灌溉之低,何处土地肥沃,只采矿冶金能源方面,因时间有限,故她只大致概括了一番。
不知觉,伸了个懒腰,起身,见一抹阳光投来,开了门,侍香和田无尽忙迎了上来道,“夫人总算出门了,可急死奴婢了。”千雪挡住光线,打了个呵气道,“七日了吗?”
侍香道,“何止,您窝在屋子都十四日了。王爷来瞧了好多次,您只在门内喊着不准打扰,还在门口挂了这牌子绝了王爷呢。”千雪回眸瞧着门上贴着的几个大字,“工作中,勿惊扰!”低眉一笑,想来耶律斜轸瞧了,定是脸都气绿了。
十四日?都将近半月了?真是每日好吃好喝,不止四肢不如从前灵泛了,连脑子都僵木了。“这要是在从前,知瑶定会说我又偷懒了呢?”她自顾仰头喃喃。
侍香道,“夫人忘了,知瑶去了南院王府了。”千雪笑道,“此知瑶,非彼知瑶也?”侍香皱眉不解。千雪笑道,“别琢磨了,去给我沏壶茶。”心中一个尽的喜悦。
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埋头看着案桌上的图纸和记录整整一个时辰才抬起头,皆是一样的目光。千雪一面吃着金桔肉松糕,一面扬眉微笑。见耶律斜轸眯眼疑惑,耶律休哥更是不敢小觑,她忙道,“说过了,只看不问。两位王爷不会食言我这个小奴婢吧?”
耶律休哥过来为她斟茶欣赏道,“岂敢,如今是实佩服你五体投地了。有了这些文图,契丹之国力必****强盛。你倒是说说,你到底是从哪掉下来的?”
千雪笑道,“王爷说笑,我是不懂国事的。”“真的?”一双手突地从身后悄然拥住她,低语。耶律休哥见状,轻声退了屋。
“你还未回答逊宁的问题?”耶律斜轸转过她的身子,柔情瞅着她,“你从哪来?”她心猛地缩紧,可是露出了不妥之处?莫不是真的炫耀太多,让他们起了疑心?
“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她还未开口,他便紧紧的拥她在怀,宠溺道。她松了一口气,靠在他胸口,心中只道,倒是真的从天上掉下来,不止如此,还掉到了井里,险些淹大发。
除夕之日,辽国宫院,宫灯耀眼,香烟弥漫,君臣沸沸,热闹无比。千雪因不胜酒力,借故退了出来,心中想到耶律斜轸提过的赏花厅,便欲去瞧瞧,侍香和芸儿跟随左右。
踏入御园,因雪没了整片花丛,就连松树都被遮了全部,只白衣包裹,倒也美化。沿着石子路行着,但见周边墙角红红的铺满了一层层肥厚的花朵,便好奇道,“那是什么花,如此霜冷,竟开得这般好。”
侍香瞧道,“那是一品红,因时时长在墙下,故也称墙下红,夫人若喜,咱们摘下做了香囊。”千雪低头一面赏花,一面道,“冬来百花凋谢,唯独咱们院子的腊梅和这里的一品红开得正时,再点缀些白色,果真是美极了。瞧着它们开得正嫩,何故摘下。”芸儿笑道,“主子一向怜香惜玉,怎舍得伤了它们。”
侍香抬眸指着对面的花亭道,“那便是新修的赏花楼,夫人要上去吗?”千雪转身撩眉,果见一座三层塔式的楼亭立在不远处。梅花廊檐,金边瓦帽,甚是别致。正欲抬步,脚步一个东西窜过,千雪惊觉,忙低头瞧去,尽是一只雪白绒毛的兔子从雪里钻出。
“着实可爱的一只东西,芸儿,咱们捉来给夫人玩。”侍香眼前一亮,伸手便去捉。哪知兔子在千雪周围蹦来蹦去,活泼不成样。千雪瞧着侍香和芸儿追逐兔子的模样,实可笑无奈道,“人家好好的溜达,你们倒是顽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