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正思着,他伸手道,“皂角。”千雪瞅着一旁木凳上的小盒,缓缓拿起,递在他手中。“浴布。”他又道。她凝眉没好气的拿起一块软布搁置在浴桶边上。他自顾泡在水里,闭目养神。想着,他应该是极累的。她见他无事再吩咐便道,“无事,我出去了。”
她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哗啦之声,下意识回头,他竟然刺着身子大步一跨,来到她面前。她瞟了他一眼,故作镇定,走至一旁,拿起一件叠好的里衣道,“穿着吧,会着凉。”
他接过,披在身上,向她伸出手,她低笑,缓步迈出。耶律斜轸待她未靠近,便拉入怀中,低语在她耳边,“想你。”
她靠在他肩上,泪眸闪烁,沉声道,“千雪也是。”他抬起她的脸凝眉道,“为何哭?”她低眸摇头,不知为何,她只想哭。他平安归来,她自是高兴,心中却也充满了恐惧和害怕。
“耶律休哥呢?”她突地抬眸问。他顿了顿才道,“受伤了。”千雪皱眉,眼眸闪烁。他忙道,“不急,并无大碍,已回府安置妥了。太后和皇上的太医都在府里侍奉着呢。你若想去瞧,明日我陪着你,但今日……”他撩起她耳边的碎发掩在耳后,柔声复道,“你是属于我的……”
他低头正欲吻她,她伸手止住道,“待你休息够了,你想怎样都行。”他打横抱起她,走出浴室,进了里屋。她凝眉道,“没净身便要睡了吗?”方才,他才洗了一半。他安置她在炕榻上,眼眸红润道,“连着赶了三日的路,实是困乏。”他躺下,伸手拉她,她迟疑,他笑道,“我是真的累了,放心,没有其他想法。”
她安卧在他身边,他闭眼拥着她。她瞧着他疲惫困累的模样,为他拉好身上的棉被,瞅了他半响问道,“耶律沙公主他们回来了吗?”
“嗯。”他握住她的手囫囵答应着。她见他已开始昏睡,低头在他脸颊印了一个吻,轻声道,“晚安。”
四轮马车里,千雪时不时的撩起车帘往外瞧,耶律斜轸握起她冰冷的双手道,“不用担心,虽是刀伤,却并未深及。”
“怎得还未到?”她很少出门,竟不知北院王府和南院王府离得如此远。“快了,过了这片帐子便到了。”他安抚着她,顺手为她披了件衣物。她示意他不冷。他瞅着外面道,“为何带着知瑶?”
她凝眉,不解他为何明知故问。他瞅着她道,“我只觉得她此时去并不合适。”“为什么?”她问。“可是她绝了逊宁的心意,我不想他伤上加伤。”他淡漠道。
她皱眉仔细看进他眼中道,“你好似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他撇开她的眼神道,“至少他们的身份不合适。”
她从他手中抽出手,到他对面而坐,眼神望向窗外,他瞅了她一眼,亦不再言语。
耶律休哥屏退了众侍从,瞅着坐在他对面的千雪轻松一笑道,“只是小伤,你身子不好,怎得大老远的过来?”千雪见他要下榻,忙止住道,“叫你多休息,你便消停点。”见他要坐躺,知瑶忙过来在他身后垫了厚厚的棉被,旋即瞟见他盯着她的眼神,忙安置好他,退置一边。耶律休哥瞅着千雪担心的眼眸取笑她道,“若不是你心里有人,你这般眼神好叫人误会。”
千雪看了一眼坐在客座上的耶律斜轸,自顾端过一杯清水对耶律休哥道,“这几日只能喝白水。”
耶律休哥接过,依旧嬉皮笑脸,扯住她的手腕轻声道,“要不,你留下来照顾我,本王可从没忘记你在汴梁侍候我的日子,那当真是无人能及。”
她瞪了他一眼,推开他的手道,“王爷身边的佳人何其多?哪里轮的上我这个毛手毛脚的奴婢了?”她和耶律休哥之间的情分,耶律斜轸自是了解。但她亦心中明白,此时非彼时。她不愿因她之故疏离了他们亲如兄弟的关系。虽她明知耶律休哥故意做给耶律斜轸看,但她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耶律休哥并不在意她的取笑,自顾瞅着对面面色淡然的耶律斜轸道,“如今受着伤,恐不能亲自料理那些士兵的后事,这些只能你替我劳累。只莫亏待了他们的家眷。”
耶律斜轸会意点头道,“你安心养身子便是。”耶律休哥表示了谢意的眼神,旋即又想起来什么,开口道,“他的事,你可否顾着咱们兄弟往日的情分?”
耶律斜轸冷了眸,旋即见千雪探究的眼神,淡漠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只太后那里交待了便是。”语毕,他看着千雪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千雪点头,瞅着耶律休哥道,“照顾好自个,莫逞强。”旋即看着知瑶从一进门便未离开他的眼神,便给了耶律休哥一个暗示,哪知他淡然落眼道,“逞强也是同你学的。”
千雪无奈一笑,这小子到此时了还是嘴硬,没正经起来,不忘记调侃她。
耶律斜轸对榻上的耶律休哥道,“听闻你身边的得力侍奉被你打退了,那把知瑶留下,叫她好生照顾你,如何?”
知瑶和千雪诧异的看向耶律斜轸,耶律休哥撇嘴道,“千雪身边之人,我可要不起。”
千雪瞟了他一眼,不理他,自顾握起知瑶的双手道,“看住他。他若欺负你,你打他骂他就是了。你放心,王爷是个大度之人,是不会与你计较的。”知瑶低眉一笑,点头默许。
耶律斜轸牵起千雪的手,一同出了门,她在他身边小声感激道,“谢谢。”他握紧她的手道,“若不如此,恐我夜里只有独枕难眠的份。”她低眸一笑,他瞅着她道,“去更衣吧。我在门口等着你。”
千雪小解完,向门口走出,路过一处石子路,突地从身边穿过一个人,撞上她的手臂,身后的侍香上前扯住那人的手臂气道,“亦不知撞了什么人,怎得连个歉意都没有?”
那人抬眸瞧了一眼千雪,约莫见她穿着不一般,忙低头道,“奴才不认路,不知撞了主子,请主子饶恕。”
千雪起手道,“无妨。”旋即见他一身白孝装戴,便问,“可是府里去了什么人?”那人道,“奴才是相王府的,奉命来报丧的。”
千雪心中咯噔一下,闪过一丝慌乱道,“报谁的丧?”
“夫人不知?我家王爷为救我家王妃,没了性命。”那人低叹着气。
扑通!千雪的心口猛地被硬物撞击一般,身子软了半截,侍香忙扶她惊呼,“姑娘!”
千雪推开她,直命的向门口跑去,耶律沙……耶律沙死了……,她只知此次岐沟关一战杨家众子的结局,却不知辽国的?他明明告诉她,他们都回来了,他骗了她!
耶律斜轸听着侍香的叫唤,忙过来抱住千雪扑来的身子。
“带我去见他,带我去见他!”她双手抓着他的袖角。嘶喊的哭出声。耶律斜轸皱着眉头,瞥着她身后追来的三个侍从。其中一个忙畏颤跪地道,“奴才该死,叫人在夫人面前走漏了口风,王爷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