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不曾怪怨任何人……”她启口,他拿起她的手臂冷声道,“这些伤,这些痛,我没有十倍加在他身上,已是最大的仁慈……”
她低哼,目光哀恸道,“如此说来,倘若你活捉了他,必是要折磨致死了?”他瞪着她,不容置否。她甩开他的手,眼眸噙着泪。他盯了她半响,甩袖而去。
千雪昏昏欲睡,睁眼时,耶律斜轸坐在她炕榻边上,瞅着她,眼底闪出一丝亮光,“醒了?”
她侧过身,不愿理他。他在她身后道,“今早,你吹了冷风,又晕了过去。这几日,别出去了,要什么,叫下人去办。”
她闭着眼,不理不睬他。他双手撑在她身子两边,靠近她的脸庞轻声道,“真就这么大的气性?不打算和我说句话?”
她抬眸瞅着他哄她的眼神,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她是否太矫情了?可他还有多少她没有看到的地方,,他一贯冷漠,不愿表露太多的情绪,她是知道的,但他心里的想法,狠绝是否超越了她的想象,她似乎看不清。
知瑶端着药汤,进来。耶律斜轸起身站在千雪面前道,“既然你不愿见我,便照顾好自个儿。”
他看着知瑶道,“好生看着她!”
知瑶来到千雪面前,递给她药碗道,“姐姐睡了整个下午,王爷便来了两次,看的出,他是真的在乎你!”
千雪低眉,不语。或许在这个年代,他没有错,只是她还不能接受一个人能够掌控别人生死的事实!
“姐姐!”门口,尔歌活蹦乱跳的身影进来,皱眉抱怨道,“若不是太后娘娘告诉我姐姐在这里,我便见不到你了。”千雪靠在墙桅拉着她的手道,“你要走了吗?”
尔歌道,“去瞧尔诗,过几日还回来,见姐姐身子好了,总算是走的安心了。”
千雪见她脸露喜悦,神采飞逸道,“瞧着是有什么好事了?”
尔歌抿唇一笑,脸微微发红道,“父汗和太后把我许给了逊宁哥哥!”
千雪猛然一惊,抬头瞅着一旁的知瑶,只见她手下的动作迟缓了一下,旋即默默退出了屋子。
“可是他……”千雪启口,尔歌便急道,“我知道姐姐要说什么,但他有那么多妾室,他中意一两个自是有的,我只知我心里是欢喜的,而且逊宁哥哥他也同意了。”
千雪凝眉,耶律休哥竟同意了?这便是他一大早酗酒的原因?
尔歌走后,千雪左思右想觉得此事不妥,耶律休哥和知瑶明明相爱却相互折磨,如今再让尔歌这个不知情之人加进来,岂不是乱上添乱。索性向外叫侍从道,“去把隋王爷请来!”
话音刚落,一把声音传来道,“是谁请本王呀?”耶律休哥大步迈来对侍从道,“下去吧。”旋即瞅着炕榻上的千雪道,“合着还在与他置气呢?”
千雪皱眉道,“别说我,你倒是把话说清了,尔歌是怎么回事?”
他随性一坐,自顾倒了一杯茶,笑道,“正如她所说,是她父汗要与契丹联姻。我不过是遵从旨意罢了。这种事你应该习惯了才是,咱们是王孙贵族,娶谁嫁谁向来不能自主!”
“所以,知瑶怎么办?”她皱眉问。他瞟了她一眼道,“我不会要勉强得来的喜欢。别人能主宰本王的婚姻,却管不住本王的心。千雪,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她低眉,他坐到她旁边复道,“那日,我和耶律奚底在地沟了寻到你,你的衣服被撕烂,从头到脚都是被撞被打过的伤痕,连咱们看了都揪心。抱你回来时,他面色惨淡,瞅着忙乱的太医和婢女在屋里出出进进,束手无策。直到王妃为你净了身,说了声只是受了风寒,才松了口气。你发着热,他守了你三日。你要明白,你已经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你痛,他比你更痛!”
千雪淡淡地撩眉,“你是来做他的说客的?”他耸耸肩笑着,望着窗外道,“每每劝你,仿若是在说给自己听。偶尔想起,自己都不曾做到的事,却要求别人,真是可笑!”
千雪瞅着他满怀心事,走出屋子的身影,低头一叹,这样的男子恐这世间的女子都喜欢,唯独知瑶……深深伤了他的自尊……
千雪独自踱步在亭廊上,一眼望去,桂花挂满了墙头,半冷不热的凉风吹着脸庞,这样的季节,这样的花草,这样的情景,好似回到了多年前的杨家……
抬眸,隐约间瞧见了对面相随的一对身影,忙转身快步退至转角处,待耶律斜轸和他的王妃走过去才探出身子,瞟了一眼,旋即缓步回了屋。这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她已然升起了一种彷徨,害怕的感觉,想至以后……
哎……随心一叹,转身,正欲关门,一双手突地拥住她的身子,低沉道,“我该欢喜你的吃味还是该气恼你不够大度?”
她凝眉瞪着他,“那是王爷的事,奴婢怎敢做主?”
他笑瞅着她,头放在她的肩上道,“已三日了,气也该消了吧?”
她推拒着他的肩膀道,“请王爷放开奴婢!”他拥着她一动不动,柔声道,“我的好雪儿,别再生气了?”
她闭着眼,双手缓缓放下,任由他抱着她许久,她淡淡道,“我想回宫帐,想回从前住的地方……”
他拉开两人的距离,眼眸对上她的脸庞道,“从此刻开始,你已经不再是太后的贴身侍女!”
她拧眉,有些不解。他复道,“我已经向太后禀明了一切,从今日起,你便住在北院王府。”
她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瞧着他,他认真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在与她玩笑。她从没想过她如此轻松的离开辽宫?而且他也曾说过,要她并非易事!
“我把咱们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如实禀告了太后,她说叫你安心住在王府,其余之事以后再定。”他瞅着她意外的模样,点着她的鼻头笑道,“做我的人真的比做太后的侍女来的吃惊?”
她默默的摇头,不语,他见她有些乏累,打横抱起她放在里屋的炕榻上,叫她坐着,瞅着她道,“究竟怎样,你才肯留下来?”
她看着他,轻声道,“我想家了。”
他握起她的双手道,“再过些时日,等一切安定下来,咱们一同回你的家乡。”
她撩眉嗔道,“不准骗我?”他笑溺道,“何止不准,是不敢!”她扬起眉,娇嗔道,“以后有事,亦不可瞒着我?”他点头,复问,“可还有别的?”
她思着道,“待日后想到了再告与你。”他笑着,拥住她,低头深深的吻住她的红唇……
这几日,千雪整日待在屋子临帖抚琴,只偶尔站在门口望着那地上落叶沉思一会儿,便又回了屋。耶律斜轸离府办公差有一月之久,每隔几日,便有人报个讯息回来。侍从每每问道,“姑娘可曾有话带给王爷?”她只道,“你只告诉他,安心照顾自己便好。”
侍香端茶进来,见千雪又在临帖,探头看去,念道,“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旋即,抬头道,“姑娘这诗写了不下几十遍了,怎的还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