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毅正坐在网吧玩着游戏，经过一番华丽的操作后，电脑上飘出“五杀”两个大字，苏毅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脱下耳机享受围观的人群的赞美。
突然哀怨凌厉的号角声自网吧四面八方传来，墙壁后，窗户外，甚至是围观者的嘴中，天上的天花板开始掉落，灯光忽明忽亮，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苏毅一人孤独的站在网吧中央，努力维持平衡，号角声越来越大，似乎要将世界吞灭，身体受到剧烈的摇晃，网吧开始坍塌，显示器，鼠标，键盘所有的一切画面都扭曲旋转变为黑暗……
然后他睁开眼。
又是那张脸，现在却不怎么圆了。
“大哥，集合了，出击了。”
山塔的每个字苏毅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却不愿接受自己现在在异世界的冰冷现实，他闭上眼晴，想要再次回到那一个世界，虽然不怎么温暖但却熟悉亲切的世界。
但确是徒劳的！脑袋好像被某人踢了一下，剧烈的疼痛让他重新张开眼，昨天校尉王成怒视着他。
“懦夫！快起来，你要是最后一个到就拿你祭旗！”
校尉说完后就离开帐篷去呼喊其他人。
苏毅摸着疼痛的头开始用寻找自己的盔甲，秦普早已经穿戴整齐，短剑斜挎，看上去精气十足，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在兄弟两的帮助下，苏毅勉强穿好盔甲，别好长剑，当他要自己的弩时，秦普递来的确实一把陌生的长矛。
苏毅疑惑看了他一眼，但随即有又想起昨晚的事，伸手接过来走出帐篷外。
幽怨的号角声游移在弥漫整个营地的清晨寒气中，将还在睡梦中缠绵的士兵粗野地唤醒，到处都是咒骂声，嘲弄声，武器金属碰撞的声，匆忙的脚步声，还有偶尔几声马蹄传来。
“齐军攻过来了，快出城迎敌！”“齐军偷袭了。”“王上要出击了。”“开始训练了。”周围混合着各种语调的声音一股脑进入苏毅脑中，像是一万个人在吵闹，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跟着人群快走！快走！快走！
集合的地方还是昨天的平地，所有的人都穿着新发的铠甲，黑袍褐甲，军容严整，完全不像是昨天的乌合之众。
此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有了些许色彩，淡红色的光芒像手指般在天空中蔓延，西边的天空还是深紫，几颗星星还残留那里不肯褪去，雾气携着寒冷从背后袭来，在曙光中蒸腾消散。
苏毅手握着冰冷的矛柄站立在人群中，心里忐忑不安，太快了，太快了，我们怎么才刚到这里就要上战场，我还没学会使用长矛和剑，我会被杀死的。
“今天就是你们报效国家的时刻，齐军正朝着望关袭来，我们要正面迎敌，血洗百年耻辱，你们将会被安排在第一列冲锋队伍，这种荣耀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秦王的嫡系部队只能跟在我们的屁股后面，看着敌人的尸体叹息！斩首敌人一名军官，爵一级，田一顷，宅一处！两名军官，爵二级，田三顷，宅三个，仆人五个，七名军官，爵三级，田十顷……”
校尉的话在苏毅耳中越来越小，他完全不想听后面的话，只是在脑海中重复“你们将被安排在第一列冲锋队伍！”这根本就不是他吗狗屁荣耀，这就是炮灰呀。
“锐士奋击，谁与争锋！”“锐士奋击，谁与争锋！”队列突然爆发出如轰隆的呐喊声。苏毅为他们赶到悲哀，他们只看到军功，却没有看到死亡！
领完军粮后，队伍就缓缓出发了，像一朵绽放的青铜之花。让苏毅不解的是只有西半边的营地又动静，而东半边精锐部队的营地似乎还在沉睡，尽管朝阳已经倾洒在帐篷上，但却看不到人，难道他们已经出发了？
望关的十丈长的城门暂时让眼睛陷入一片黑暗，但随后前方的广阔的平原展现在眼前，丘陵有序的在原野上舒展，柔软的青草的蔓延其上，更远方是一片片树林。
“王上！”“看王上！”苏毅顺着人群指的方向仰起脖颈向上看去，二十米高的城楼上，一位身着华丽红色盔甲的少年立于城垛口，手指不断抚摸着腰间的剑柄，注视着下方通过的部队，几名高级军官模样分立两侧，硕大的金边红底黑字的“秦”字旌旗和若火焰般的玄鸟旗帜在空中齐舞，不断遮挡下方人群望向秦王的目光。
“十五岁的王？他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出征，他不应该也在前线鼓舞士气吗？还是他等会才去？”苏毅不解。
走了一个时辰后，后方的望关已经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苏毅向后看去只能看到在平缓的丘陵上起起伏伏的黑色长龙，磨亮的青铜矛尖闪烁着清晨的光芒，东方地平线的朝阳已经完全升到空中，露出绯红的面孔，地面的青草上凝满露珠，像是谁不经意间洒下的钻石。
“这会不会是我看到的最后一个日出？”怪异但现实的想法自苏毅心中升起，“我究竟在为谁而战？为秦国？为秦人？还是仅仅为了秦王？这些都和我毫无关系，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回到我平凡的生活，征服世界不适合我，我要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只有真正面对死亡时，苏毅才意识到以前想法的荒唐。他突然想扔下长矛，向着东方逃跑，永远的消失，远离这里，但他知道跑不了几十步就会被锋利三棱弩矢射成筛子，他只好不情愿的一步又一步向前方走去，走在秦人口中的百年失地上。
秦王的军粮口感比卫老爷的好了不少，但苏毅还是不想吃，对未知的恐惧填满了他的肚子，还有昨夜未消化的羊肉和残酒，那些东西让他难受了半夜，直到快天明才睡着。
苏毅把自己的口粮给了山塔，希望他吃饱了能多杀几个敌人，自己也能沾沾光。他想问他们害不害怕，但不敢说出口，因为这样会被其他人认为是懦夫，如果被军官听见可能又要被祭旗了。
还是秦普打破了寂静。
“山塔，你害怕吗？”秦普用最小的声音说道。
“有弓箭的话我不害怕，但现在我不会用剑，我，我害怕血，离远还行，离近就不敢……”山塔细声回答。
“没事，等会开打了，你就找块地方倒在地上装死，杀人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大哥了，我们不会离开你太远，我们的人数是齐军的几倍，肯定能赢，等结束后在身上随便弄点轻伤，弄点血就能糊弄过去……”
“装死？装死顶用吗？”
苏毅苦笑了一下，自己竟然还指望他们呢，他两到现在还以为我是他们以前那个英明神武，力拔山河的大哥，熟不知这服皮肉下是另一个灵魂，一个只会幻想但却怯于行动的失败的灵魂。
又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东边突然传来一声急报！
“齐军来袭！”
“齐国大军出现在东边五里处！”
“齐国大军出现在四里处！”
“全军像左转，准备战斗！呈战斗阵型像东进军。”命令由队列前边的大将军传来，然后传给各个校尉，最后传到士兵耳中。
不管向哪个方向前进，未梁的部队总在第一阵列，像之前说好的。
唯一让苏毅欣慰的是，他是在队列的正中央，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他有了些许踏实感。或许，或许可以过一些机会生还？
齐国大军出现时间比他们预想中的早。
西边地平线上最先出现的是高扬的“齐”的旌旗和“孙”字旌旗，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动物三角旗帜，接下来是融汇着日光的闪耀枪尖，这光芒比他们这边的耀眼不知多少，真正的钢铁，真正的金属光泽，苏毅不知道在接下来这场青铜钢铁较量中谁会获胜，最后才是军容壮硕的齐军部队，剑佩铿铿，盔甲程亮，伴随着是震天动地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口号声。
“但愿我们的人比他们多。”苏毅在心里默默祈祷，但让他不安的也是这点，秦军的队伍比他想象中的要少很多，粗略的估算一下，也只有一万多人，最关键的是骑兵部队何在？能以一敌百的兽人雇佣军何在？还有那能平地里冒出火焰的秦军灵魂玄鸟卫何在？真希望他们能快点赶到。
黑色的秦军与蓝色的齐军在相聚两三百米的地方像是有默契一般地停了下来，嘈杂的鼓声和低沉哀怨的鼓声自军队内部发出，像是即将爆发的血腥交响曲的前奏。而箭雨是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苏毅看着两边一人一次将天空变得昏暗，但他们距离太远，谁也射不到谁，大多数箭矢落到中间的空地上，鲜有人中箭，秦军的箭矢似乎威力更大，肉眼可见齐军有不少倒地。
在第四波箭雨后，后方传来“咚咚咚”的鼓声，以及传令官的迫不及待的声音。
“第一阵列冲锋！”
“为什么要主动出击？我们不是守方吗？不应该等秦王的大军到了再上吗？冒着箭雨不是等于送死吗？”
一万个问题在苏毅脑中想起，但汹涌的人潮已经将他推挤着向前，三千余名未梁士兵，带着家人的期望，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来到陌生的地方，口中呐喊着“杀”“杀”“杀”“秦军必胜！”“身死方休！”“天佑大秦！”向着两万名严阵以待齐南精锐发起冲锋……
精钢弩矢穿透了一排士兵的胸膛，从天而降的箭镞让更多的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鲜血流出，青草吮吸。
苏毅听着箭矢擦过耳际的声音，看着身边的人无声无息的倒下，紧紧握住手中的长矛，但握得越紧汗水就越多，就越松动。
“我到底干什么？我在为谁战？”苏毅脑中只是在不断寻找理由，他需要一个理由来让自己的腿不那么颤抖。
生存！为了自己而战，他突然想到这个词，更多的答案一起涌上来，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为了兄弟，为了，为了晴儿！我许过承诺的。
脑海中晃过最后一个答案时，他下意识腾出左手去摸衣甲中的那块玉佩，晴儿给过我的，白润如她的肌肤。
在距离齐军阵地五十米的地方他拿了出来，齐军的弓弩手此刻正在后撤，换上来一排排明晃晃的长矛。
苏毅看着白色的玉佩，内心中突然有了勇气，杀！为了更美好的明天，就算命丧于此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战斗过，我来过这里，我不是懦夫，我不是以前那样，我没有逃避责任……
就在他准被将玉佩放入衣甲中时，玉佩却不知为何突然从手中滑落，落在地上，消失在变换的脚步中。
“不，我不能失去它，那是晴儿给我的。”一个想法他灵魂深处想起，不太像是他，而是那个原本苏毅的灵魂。
苏毅突然停了下来，发疯似地向后跑去，去找那块玉佩，迎面的士兵投来了震惊鄙夷的目光，很快他就被一个人撞到了，没来及起身就有更多的脚步扑面而来，踩在胸上，踩在脸上，踩在腿上，踩在身体的任何一块地方，每一个都带来巨大的压痛感，但他现在只想找到那块玉佩，他竭力向后爬去。
一双破旧的履鞋踢了过来，阻挡了所有的视线，接下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