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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第 76 章

“艾比!”白世伯立刻起身迎过来,张开双臂将我拥进他宽大的胸怀,“孩子,孩子……”

“白世伯……”在父亲一样的怀抱中,听着这一声又一声亲切的呼唤,委屈统统涌了上来,“白世伯,您可回来了,您可回来了……”

“孩子,”头顶传来白世伯抑制不住微微颤抖的声音,“孩子,你好吗?你还好吗?”

“我……”想起父亲走后的这一年,实在是心酸不已,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嘴角抽搐着努力抿紧,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松懈,不能哭!“我好,白世伯,我很好。”

白世伯轻轻放开我,目光依旧上下打量着,眉越拧越紧,“是吗?却怎么看起来这么苍白瘦弱?”

“哦,没关系,”我赶紧解释,“天冷,前几日感了风寒,今天还有些不适。”

“哦?那该多休息才是,宫里没人照顾,自己再不当心,拖久成了顽疾就糟了。”

“嗯,您放心,我会多当心。”我挽了他的手臂搀他坐下,“白世伯,您坐!我给您斟茶。”

白世伯落座在父亲书桌旁,我净了手,斟了热热的茶双手奉给他。

“艾比!你这是怎么了?”看到我手上的疤痕他惊叫出声,接过茶急急放了,一把拉过我,“这,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哦,没,没什么。”我立刻把手背到身后,努力笑着解释,“父亲走后……是父亲走后那次,那次受的伤。”

他闻言一怔,随即长叹一声,“唉!”

“白世伯,您不是回国要走好几年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搬椅子坐在他身边,转移了一个我确实十分好奇的话题。

“哦,”他回过神,看着我,想了一下才回答,“这次回国原本也不是述职,是我自己的私事。”

私事?我有些纳闷儿,听父亲说白世伯也没有成婚,没有家眷,这么万里迢迢为了什么私事?

“在国内待了两个月,心中记挂着你和你父亲的书稿,所以很快就起程回来。”

“白世伯……”心又有些酸,父亲生前的这位挚友,曾一起万里跋涉,曾一起出生入死,他有着和父亲一样渊博的学问,一样博爱的信仰,还有,一样慈祥的眼睛……走了那么远,千辛万苦,却仍是念念不忘我这个再孤的女孩儿和好友的生前遗愿……

“可谁能想到,我们的小艾比终于长大了,居然承担下了父亲的书稿。”白世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张德跟我说已经完成了《几何原理》,我略略翻了翻,与Jean当年跟我讲的想法不出左右,非常严谨有条理,真不愧是Jean亲自教导出来的孩子。”

我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

“孩子,Jean在天堂能看到你这样坚强,他一定很高兴,很安慰……”

“我,我不是……”想起父亲不能瞑目的遗憾,我的心说不出的愧疚,“若不是父亲留下书稿,我恐怕……”

“是啊,”提起父亲的遗嘱,白世伯也一样感慨万分,“可他当初交代给我时,却不曾想到最后竟是你替他完成了遗愿。他实在低估了他的小艾比,低估了他精心教养十几年的女儿。”

我听着,想着……嗯?怎么好像不对?“白世伯,您刚才说什么?父亲交代给您?”

“嗯,”白世伯点点头,“你父亲临终前,曾跟我谈了一个下午,将他的所有书稿托付给了我。”

“什么??”我惊得腾地站起身,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父亲将书稿托付给了白世伯??

“艾比,你怎么了?”白世伯也被我的反应惊到,不解地看着我。

“白世伯,既是父亲将书稿托付给了您,那为何又托四爷带信给皇上要我完成他遗愿?”我重坐下抓着他的手臂,急急地问。

“嗯?Jean托四阿哥给皇上带信无关书稿,他是想求皇上放你出宫,让你随我回法国到你姑妈身边去。”白世伯对我一脸的惊愕皱起了眉,他显然没有料到一年后的今天我居然对父亲的临终嘱托毫不知情!“当时我想你是格格们的格致学老师怎能说走就走,可Jean坚持要写信给皇上,他说自己二十多年来从未对皇上提出过任何要求,可为了他的小艾比,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开口求这最后的恩典,要皇上一定放你走。”

我呆呆的,一时回不过神来……

难怪……父亲他临终前只字不提书稿,而是不停地告诉我要坚强,要坚强!他是要我坚强地离开这里,坚强地斩断与这座皇城所有的纠葛,他要我走,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生活……

可是……父亲何曾想到,那个时候的我一夜之间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一切!!整个世界突然一片黑暗,我哪里还有勇气,还有力气看到风雨过后的重生……即使在险峻的冰河中被人捡回了残生,毫无求生欲望的我却依然只能看到绝望和死亡……

……眼前是那大海一样深邃的眼睛,心,被紧紧地握痛……是他,了解执拗的我在这俗世中再没有什么可以牵绊,在万念俱灰中为我找到了最后的那一点光亮,支撑我必须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他说,不许哭!不论面对什么人,不论面对什么事,都不许,再哭!!所以,我坚持,所以,我活着,一直到今天……

心忽地温暖,好温暖……

“孩子,你父亲葬礼时,世伯没有看好你,一直到结束才发现你不见了……”又想起父亲离世时的凄凉,白世伯轻轻握了我的肩,声音有些哽咽,“后来听说你被送到了四阿哥府上,我立刻赶了过去,当时你虽已性命无碍,却仍是昏迷不醒,四阿哥坚持你不能远行。可为了Jean的嘱托,我一定要将你带回法国,因此不得不一再拖延行程,等待你的康复。可当我终于得知你醒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你,皇上的旨意就到了上书房……我是当真没有想到你能自己主动请旨完成父亲的遗愿,惊讶之余却也安慰,虽然我未能依照Jean的嘱托将你送回姑妈身边,可Jean在天堂看到他的小艾比能这样坚强地面对生活,也许会更欣慰。所以,世伯没有再去打扰你,独自启程离开。”

酸楚的泪在心底悄悄地流着……

我以为我被拖拽着在这残忍的人世苟活是上天对我的捉弄,却没想到,一点一滴都是他在守候……那一百个****夜夜,把我紧紧护在他的身边,小心地呵护着,开导着,让我死去的心慢慢苏醒……

难怪……送我进宫的那天,望着我的背影,他久久不肯离去,他是不是也在怕,怕这差点毁灭了我的地方会在我还没有明白他的心意之前,再次把我夺走,那一刻,心是怎样的不舍和无奈……

酷刑下,我命悬一线,那些日子,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悔吗,后悔为了让我活下去却又亲手把我送进了地狱……薄薄一层门板,阴阳两隔的奈何桥,生相离,死将别,苦苦煎熬着我和他……那一次,如果死神将我带走,会不会,少了他现在“求不得”的遗憾,少了我如今“放不下”的痛楚……

命中注定吗?缘该如此吗?老天为何这般薄情……

“孩子……”白世伯轻声将我唤醒,“你进宫前是一直住在四阿哥府上吗?”

“嗯。”我点点头。

“嗯,四阿哥在朝处世为人向来亲疏有度,十分敬重上书房的几位师傅,对我和Jean也一直保有师生之谊。Jean的葬礼就是他一手操办,将你接在府中后,又把你们府上大大小小未尽的杂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白世伯缓缓地给我讲述着那天我决然离去后,再不曾想起,也不曾顾及的一切……“Jean走后,我和四阿哥商量,主张将他收藏的字画整理出来,并将你们的府邸作价卖掉,与Jean的积蓄一起留给你做为今后在法国生活的费用。四阿哥把字画和积蓄都妥善封存保管起来,却并不主张将府邸卖掉,他说要等你自己决定今后的去留。时至今日,我听说,一直是他在支撑着你们府邸的养护和开支。”

我静静地听着,只仿佛又偎在那温暖的怀中……为什么,这一切你从不曾告诉我,连那天我说离开,你都不肯提及一句……

“孩子,等《几何学》截稿后,我会向皇上请旨,放你出宫。回家,回到你姑妈身边去!”

回家……回家……我怔怔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次我回法国见到了你的姑妈和姑丈,他们才刚刚得知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你姑妈她……”

说到这里,白世伯顿住,看着我,再三斟酌,我心一慌,急急地问,“姑妈她怎么了?”

“她……非常伤心,一病不起,直到我离开,她都不曾再有力气下楼来……”

啊?姑妈……那个“至亲”之人,那个曾经养育了“我”五年的至亲之人……万水千山相隔,父亲就这样遗骨他乡,而我,又再无音讯,姑妈她心里该是多么难过……

“你姑妈和姑丈一直追问你的消息,我没敢告诉她你出事了,只是说你留下是为了完成Jean的遗愿,等成稿出书后,自然会回到她身边。”

心一阵慌乱,走,走……

“哦,对了,孩子,”白世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你姑妈在病中,身体虚弱实在无力提笔,这是你姑丈给你的信。”

“哦。”我懵懂着接在手中。

“我临走时,你姑妈和姑丈坚持要派人随我回大清接你回国。我一再保证,一定会平安将你送回,他们这才作罢,却仍是坚持让我给你带来五十个金币作为你回家的路费和打点。我不便带进宫来,等你出宫,世伯自会转交给你。”

天哪!五十个金币???这是多少银子?十七世纪的欧洲,人均收入一年不过几个金币而已,一趟旅行,竟然给我带来五十个金币???

白世伯可能是以为我在思念姑妈,并没有太在意我惊诧到发呆的神色,“艾比,你姑妈思儿心切,要我保证今年就务必送你启程,如果明年夏天还未见到你,他们一定会再派人来接。并且嘱咐路途遥远,你只要带随身用品就好,Jean在大清的财产你酌情处理,剩余的都捐给圣约瑟教堂。”

“啊?今年?哦,那……那可是,如果……”

“孩子,你不用担心,世伯会把这些事情都帮你处理好。”白世伯慈爱地握握我的肩,“今年冬天就有两名传教士及家眷要回国,你随他们走,世伯会再找几个得力的人一路送你回去。对了,你姑妈还交代她会通知你表哥,所以,你不必再辗转巴黎,直接回里昂的家。到时再聚。”

嗯?什么?我又是懵懂,巴黎?表哥?

“孩子,当年世伯未及见你一面就匆匆离开,丢下你一个人面对这里的一切,是世伯的不是。从今天起,世伯定会像你父亲一样好好照顾你,一起完成他的书稿。”

“……嗯。”看着那双和父亲一样深蓝色的眼睛,我慌乱不堪的心稍稍平静,轻轻点点头。

那天,和白世伯聊到很晚,我小心翼翼尽量不露痕迹地向他打听大洋彼岸的那个“家”……原来,姑妈是法国第一所女子贵族学校的创办人,几十年的经营,享誉欧洲;原来,姑丈是位地质学家,他的科研小组足迹踏遍了欧亚大陆,成就斐然;原来,他们一直无所出,却有一个和我一样是领养来的表哥,长我八岁,毕业于欧洲最著名的蒙彼利埃医科大学,两年前已于巴黎挂牌行医……

我静静地听着,想着,这是我的家人,他们的故事我却是第一次听,太多的信息,太多的亲情,手中握着那封厚厚的信,我几乎有些承受不住……

白世伯说,孩子,回家吧,他们都在盼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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