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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硝烟无影

下午三点的时候,伊尔醒来了。第一映入眼帘的就是对面的金发少年。他身子坐得直挺挺的,手里提着笔,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写着一些内容。他的字很清秀,如果没有经过正当教育,是不会的。他低垂着双眼,披散的金发特别耀眼。他长得并不太英俊,可是他的轮廓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下午好。”柯林默抬头看她,微笑。

伊尔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伸手准备把头发重新扎一下,可是睡了数小时的后果,就是手脚麻到浑身无力。

“贪睡啊,我两点半喊了你一次。你还流口水,梦到什么好吃的了?给我分享一下?”柯林默调侃,但是目光仍没有从纸上离开,神情专注至极。

“你在写什么?”伊尔凑过去看,一脸好奇。

柯林默连忙用手挡住:“哈,写情书呢。”

“给谁的?”伊尔当然没信他,但还是没拆台。

“给你的,行了吧?你等会,我去看看威鲁。”柯林默把纸折好,塞口袋里,然后打开了门,前脚刚跨出门槛儿,又回过头来,“在这里等,别出来。”

威鲁在楼上,因为隔壁的那个监视者占了个位,这一层的客房都住满了。柯林默揉揉太阳穴,他头一次明白有午觉睡是多么幸福的事。楼板被踩得吱嘎吱嘎响,他上一次已经提醒店主装修一下了啊!这样制造的声音太大,不安全。柯林默干脆直接踩在扶手上,一个跳跃到了第二楼。

“威鲁?威鲁!不会上厕所被淹死了吧?”柯林默佯装惊恐地敲了三下门,语气分外担忧。

门开了,威鲁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要脸吗小鬼?这是跟大科学家说话的口气?”嘴上是这样嫌弃,可还是把柯林默迎进门,把一大堆用来演算的草稿纸放在他手里。

“让我来看看我们大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柯林默笑嘻嘻地翻开这么一大沓纸。他粗略地扫了几眼,就翻开了下一张。

“用心看啊,用心!!这都是我的脑细胞!!”威鲁发疯了一般按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不得不说,威鲁你很敬业。”柯林默面无表情地把剩余的所有塞进他怀里,“但是接下来的都没有用。”

威鲁听了这么刺激人心灵的话,差点气得晕过去,他坐下来,咕噜咕噜地喝了整杯水,情绪才稳定下来。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柯林默,你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柯林默后背靠墙,皱着眉,神色有些焦躁:“可是你忘记了吗?如果塞斯托是能用科学算出来的人,我就不至于这么费脑筋了。别忘了,塞斯托是下令研究亚兰的人,他当然是有特殊的目的,并且他应该也知道使用方法,但是我们一概不知。亚兰能改变未来,那如果塞斯托通过亚兰知道了我们未来的一切动作,或者结果,他可能放任着发生吗?”他一直在犹豫的就是这个问题。既然亚兰能够窥视未来,他们岂不是白费力气?

威鲁像瘫软了似的,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他说的没错,但是威鲁刚才在观察亚兰的时候猜测,亚兰这种危险的东西,应该不会被人轻易地使用。会有机关的。可是就算知道了使用方法又能怎样呢?对方手里也有。探索科学时遇到了瓶颈,这本是科学家的动力,但是此时威鲁就被柯林默一盆冷水浇成落汤鸡。

“威鲁,阿克冬的夫人呢?”柯林默才想起来自己来找威鲁的目的。

“呃……哦对!”威鲁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一拍脑门,“在箱子里,自己拿吧。”

柯林默从地上的黑箱子里取出一把银色的手枪,然后他检查了一下是否有什么不妥当的,满意地点点头:“这我就要表扬你了。”

“嘁,谁稀罕你一个小鬼的表扬。”威鲁不屑。

阿克冬就是那把黑色的枪,这把白色的枪就是阿克冬的拍档伯莱因,柯林默喜欢称它为“阿克冬的夫人”。半年前他把伯莱因托付给威鲁,重新拆卸,换上更高级的零件,组成后的威力是原来的2.5倍,这是威鲁亲自实验的。

柯林默对于这个老伙伴爱不释手。特别是重新组装过后,真的是截然不同啊!

突然一声尖叫和枪响,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应该是楼下!柯林默暗道不好,迅速跑出门。隔壁的监视者!那个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大麻袋,有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

“你在做什么?”柯林默站在窗边,盯着那个男人。

“国王大人下令,不许这座旅馆里的任何人有动作!”那个男人虎背熊腰的,满脸横肉。从麻袋里传出“唔唔”的声音,估计是被堵住了嘴。

“她做了什么?”柯林默也不着急,从容问道。

“她打碎了墨汁瓶!”那个男人一脸的理所当然。

“不好意思,我妹妹第一次来文尔塞,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柯林默从口袋里摸出三枚玩意儿,“要不,大哥您网开一面?”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金光闪闪的玩意。

那个男人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家伙,他立刻把麻袋扔地上,喜笑颜开:“好好!网开一面,网开一面!”柯林默把金币扔下来,他扑上去用手掌包住,像小孩捡到糖一样,嘴里还留下哈喇子。

等他进了门,柯林默才跑下来,散开麻绳,“刷拉”把麻袋从头到尾撕开,伊尔从地上爬起,把嘴里的一团纸拿出来,深——吸了一口气。柯林默帮她拍拍衣服上的灰:“伊尔,还好吗?”

伊尔捂着左肩膀,笑:“还好。”

“让我看看。”柯林默拿开她的手。

“威鲁,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把伊尔带进房间,柯林默向威鲁招呼着。

威鲁连忙打开箱子,取出一个小医药箱:“只是擦伤。”

“我自己来吧。”

“啊对,你是女士来着!”威鲁一拍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柯林默把威鲁推出去关在门外,坐在桌前,背对着床。伊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要用真的金币?我从缝隙里看到了。”伊尔问他。她并不是心疼钱,她觉得柯林默实在不富裕,三枚金币算是十五天的食物了。

“如果我用假的,就会遭到那个人的记恨。塞斯托会打听我的消息,那刚才的人就绝对会添油加醋地说一大堆。这样,塞斯托就可以对外宣称自己是‘惩戒恶人’。那对于文尔塞人来说,我死个千百次都可以。”柯林默把自己的判断告知于伊尔。虽然他的确不想丢真钱啊!

“你想太多了。”伊尔正在包扎自己的伤口,她受不了这样精细的算计。

“你太天真了。”柯林默笑着回答她。为了生存,只是算计的话,他有什么做不到的?

伊尔的手指一顿,随后又继续包扎。但是她心不在焉,以至于连伤口都忘记了在哪里。她摸摸肩膀,疼痛通过神经传达到大脑,她才找到伤口。

“柯林默,你都尝过什么?”伊尔问他。她很不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为什么能每走一步就算计一步。

“比萨饼,荷包蛋,桑椹果酱,面包,鲜牛奶,咖喱饭,还是番茄味的。啊,对了,还有蓝莓冰淇淋,果粒蛋糕……”柯林默一边扳手指头数,一边报出来。

伊尔无语。但她也明白了这个少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既然人家不愿意说,那也不好再问了。她满意地轻拍了一下左肩:“好了!”

柯林默转过头来,对她扬起一个微笑:“可真吓死我了。”

“你还有吓死的时候?”伊尔走下来,把医药箱整理好,然后合上。

“对啊,都说我胆小了。看到血我都当成番茄酱的。”柯林默说完还夸张地抖了一下肩膀。

伊尔解释了一下为什么她会打碎墨汁瓶,原因很简单,她刚睡醒,血液不顺畅,准备把瓶子放到橱柜里的,但是手麻,摔了。真是小题大做。

怀表的时针指向“4”。太阳终于走到了西边,但是它还不甘心,于是它想继续停留一个小时。

柯林默叫店长把晚饭送到房间里来。暂时为了安全起见,不能出去走动。

威鲁不再进行研究,他现在知道了,无论研究得多么细致,文尔塞的国王都不会吃他这一套。这是柯林默的功劳。柯林默的确有时刻高速运转的大脑,但是他自己认为没有必要的东西就不会进行研究。他的判断一直精准得让威鲁害怕,害怕有一天柯林默会抢他的饭碗,但是柯林默说他对于“科学家”不感冒。

给伯莱因装上特配子弹,各自收拾收拾,三人终于迎来了四点半。

伊尔看到柯林默一直在忙碌,眉毛微皱着,到吃晚饭了他才一脸享受。伊尔不知道他情绪转换那么快是怎么做到的。威鲁粗略地解释:“对他来说吃饭是比上帝都神圣的事情。”伊尔半信半疑。但是开吃后的几分钟,柯林默就吃完了。吃得连个渣都不剩,盘子好像都被他舔干净了,还反光呢!柯林默摸摸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伊尔之前对威鲁所言的不信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化了半小时,五点钟,到了!!

柯林默笑着把枪放在皮带内侧,双手的骨头“卡巴卡巴”响。

“威鲁你可要跟好我,被士兵暴打我可不救你。”柯林默非常绝情地说出这句话。威鲁已经习惯性地送给他一个白眼。

等走到楼下,才发现伊尔已经在等候了。因为她的裙子太碍事,于是她问店主的女儿借了一发衣服。一身黑,棕发干净利落地扎成高马尾。好一位英姿飒爽的姑娘!

放眼望去,地面上都是奉命行事的人,他们装作路人在街道上徘徊,眼神锐利得像鹫鹰,监视每一个旮旯,不放过任何的声响。但是柯林默说,他们不会坚持太久的。如果等不到他们出来,就会松懈。

“威鲁,回忆起你伟大的志向!!不要在这里倒下!!”柯林默像是诀别一样按住威鲁的肩,然后在屋顶上飞奔。“逃跑我还是会的!不用你担心!”今天的风很大,擦着他们的耳廓而去。

太阳的光芒弱下了,它躲到山峦的背后,但它不舍,仍然张望着,想要再跳出来一点。但是很遗憾,它被时间拽住了,时间在流逝,它将与月亮交替,即将迎来与光芒对立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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