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早来到了学校,在教学楼前碰到了滑头。“晓光,你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在上课铃之前到校。”确切地说,是在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前。平静的对待我的不迟到,没有大惊小怪的乱嚷乱叫,如此反常的表现倒是奇怪了。我不禁大挑眉毛。
“你昨天打架了?”滑头问。这很容易看出来,我脸上有淤青。而且,我又不是第一次带着这副样子到学校来。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还是怎的?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不管你的事!”
“你知道你揍的人是谁吗?”滑头叹气。
“不管我的事!”
“是柳风的弟弟柳雷。现在,柳风正在教导处里,她的父母也都在那里。晓光,我真希望这不关你的事!”
我的头脑嗡的一下,冷静的外衣被撕裂了,横冲直撞的奔到教导处,第一次不请自至。半掩着的门被我“砰”的一声撞开。谁都进不了我的眼,除了风儿,只有她能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能左右我的心绪,让我惊慌失措。
“就是他!”我这才转移注意力,原来那个小白脸就是柳雷,风儿的弟弟。不对!既是弟弟,怎么聚众敲诈勒索姐姐?心中的警钟大响,更加拉近了两眉间的距离。
“晓光,不去上课,你跑来这里干什么?”聪明的教导主任!竟然以为我不出面就可以摆平一切。反被聪明误,我躲得了一时能躲一世吗?风儿怎么办?让她一个人承受,除非我不是男人。
“大哥!”风儿望着我,眼里涌动着泪花,我注意到,她是见到我才开始流泪的,我的心迅速涨满。
“闭嘴!他不是你大哥!你没有大哥!再胡乱叫我就抽你嘴巴!”我冷冷地望着那个缓步向我走来的比我还要暴力的中年男人,柳雷的父亲,传闻中在男女的天平上只偏重一方的霸权主义者。我可怜他!幸好,风儿的容貌没有得自她的遗传,而是像极了寡言少语的母亲。但眉间的那颗痣仍是独一无二的。“你就是岳晓光?”他问。
“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岳晓光。”我毫不避讳的说。
“你承认打了我儿子?”我不否认,那是事实。虽然公理在我这边,但我不想解释。跟不讲理的人说话只能是浪费唾沫。
“原来他是你儿子。”早知道是他儿子,我铁定会多揍几拳,让他脸上的伤再多几处。我为自己的答案换回的奖赏是一个耳光。难以形容心中的悲哀,他竟然勾不起我还手的渴望,只觉得我要是跟他一般见识,那就太有失身份了。
“不!”风儿哭喊着想跑来我面前,却被她母亲从后面抱住。“柳风,你疯了?怎么这么笨哪!那是他应得的,他打了你弟弟,你没看见吗?不向着自家人怎么向着外人。”
“妈,放开我!求求你!他是我大哥呀!”好疼!不是脸,是心!
“够了!这是学校,不是任谁撒野的地方。”教导主任发威了。
“放开她!看她敢过去,就当没这个女儿。”那个父亲闪到一边,真是冠冕堂皇。他知道自己有几个女儿吗?
“柳风,下个保证,跟那个人断绝关系。”母亲扳过一下子被吓的异常平静的女儿的肩。
“你说话呀!说不再跟他来往,不再跟他讲话。没听明白吗?你……要是再执迷不悟,你爸就要断了你的学费,你的学也就甭想上了。柳风!”
“妈!我知道了。”风儿,你真的知道吗?这可是世界上最难最举棋不定的二选一取舍题呀!如果你不这样认为,那么是否就代表我是被舍弃一方?风儿,我在你心中究竟有多少分量,很轻很轻?我在赌,怀着忐忑的心赌。我不知道自己的筹码究竟是什么又有多少,却清楚地知道对方的筹码是血浓于水。
她走向了我,掏出手帕,拭着我嘴角的血迹。蔷薇花香迷惑了我的嗅觉。我伸手握住她的小手,“你在做什么?”这恐怕是世界上最笨蛋的问题。
“很痛吗?”为什么她的泪不停?这代表了什么?“大哥,对不起!我……”
“风儿!”该死的!该死的!她怎么可以晕倒?我不允许!
我抱起那柔弱的身体飞快地往外冲。天!不要让她有事!千万不能让她有事!这是我唯一的乞求……
医生的诊断是贫血,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引起的贫血!风儿在受虐待!而我竟然一直细神经地什么都没发现,这算哪门子大哥?
她的父母守在她的身边,我坐在走廊里,只是个外人。我不会走,除非亲眼看到她醒过来,哪怕她开口的第一句话还是对我说对不起。傻风儿!没有谁对不起谁,至少在我们之间没有。为什么要赌?为什么不主动地放弃而那么残忍地折磨她?她宁愿选择晕倒。她的两难是否代表了我在她心中占很重要的位置?她竟然对我说了对不起,是舍弃我了吗?风儿,真是这样的吗?换做是我面对这样的问题,肯定不会选择父母,但是那么柔弱那么善良受惯了欺负的你怎么能够反抗呢?我了解这其中的无奈,所以,我不会怪你,只会憎恨这个世界,憎恨黑色的时间人情。沙漠,如果有水的灌溉,将会演变成绿洲,否则,将永远是沙漠,什么都没有的沙漠。
坐在我旁边的叔叔拍拍我的肩,说:“晓光啊!要知道,作为教导主任,我是不赞成早恋的。”
“我们不是早恋!”我们只是两个冻僵的人靠在一起取暖。
“你当我老眼昏花呀?我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要多!你们整天的腻在一起,不是早恋是什么?难道真是纯粹的同学关系?”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耐烦的说。
“我之所以没有阻止,是因为她对你的改变有目共睹,还有就是你的脾气,根本就不让人说话。但是现在,她父母跳出来了,你如果不想她为难,就结束吧!”
“你的职业病还真是严重!她是个好女孩,只是单纯的把我当哥哥。是你们想歪了!”
“那么你呢?也把她当妹妹吗?李真是你的亲堂妹,怎么没见你们俩亲近啊?柳风说的话,你就听,那李真说的话你为什么都代答不理呀?”
“有完没完呀,你?”我不耐烦的吼。我的亲堂妹姓李,而我则姓岳,这就是原因。但我懒得跟他辩白。
“没完!我这个当叔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往好处走。你这一段时间来的表现不也挺好的吗?既然能做到往好处发展,干吗非得把坏的一面展现给世人呢?”叔叔语重心长的说。
“因为我跟这个世界有仇,你不知道吗?”我恶狠狠地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心里只剩下烦躁,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话,我都根本听不进去。
谁在喊我?风儿?我反射似的冲进抢救室,恰听到风儿的声音,“大哥!我要大哥!”
“柳风,你安静点儿!就不能让人省心嘛!”柳母抹着眼泪坐在床边。
“大哥?!”然后所有的视线都射向了我。医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我没有习惯性的躲闪,排斥外人的接触,身体已经进入了机械的麻木状态。
“她醒了!你也不用杀人了!”护士说着紧跟着医生离去。救不醒她,我就杀人!这是我进医院后的开场白。谢天谢地!
“大哥!”她无力地朝我伸出一只手。我在那个父亲的冷哼中走了过去,取代了柳母的位置,握住那只稍稍有点体温的小手。是要对我进行宣判了吗?我知道自己正处于将要崩溃的边缘。“对不起!”该下地狱的三个字!我松开那只手,让它无支持的下垂,然后抬脚就走,多呆一秒钟我就会窒息或者失控的干出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