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除夕诉衷肠
用过晚膳，一个人坐在屋里正琢磨着该做点什么来打发时间来着，兰珠匆匆跑进来，高兴地道：“小姐，小姐，爷回来了。”我猛地回过神，问道：“在哪儿呢？”
“在前厅呢，这会儿应该往这儿来了吧。”
“哦，那我出去瞧瞧去。”
脚刚踏上门槛，就与来人撞了个正着，瞬间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只听他吩咐道：“兰珠，晚膳准备好后就直接端到这儿来吧！”
“恩，奴婢这就去。”
见兰珠走出，他低下头温柔的问我：“你用过晚膳了吗？”
我抿着嘴没有回答，只那么定定地瞧着他，他黑了，也瘦了，瞬间，所有的烦恼和思念都随着泪滴一点点滑落……
他显然是被我这样儿给弄懵了，边慌乱的为我拭泪边着急地问：“碧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还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哭的像个孩子，哽咽着道：“就是受委屈了！”
“谁委屈你了，快告诉我。”他瞬间沉下脸。
“就是你委屈我了！”
“我？”他疑惑地问着。
无暇顾及眼角的泪滑入脖颈，激起丝丝的冷意，我继续说道：“不是说十天半个月的就成吗？怎的这么长时间？这也就罢了，可是说回来就突然回来了，也不给个信儿？还把自个儿弄成这副样子？瞧你黑的，瘦的，那些人是怎么照顾你的？”我一口气说完，带着满满的埋怨和恼怒。
瞧见他居然在冲着我笑。转而一生气，又冲他道：“你还笑？你居然还笑？”
见我真生气了，他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在我耳边喃喃道：“碧罗，你方才真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瞧你委屈的那样儿，你是在心疼我吗？”
我煞时羞红了脸，没有回答他，径自问道：“累吗？”
“本来是有些累的，可一瞧见你方才心疼我的那样儿，就不累了。”
“吆，爷什么时候这般会哄人了？”我挑了挑眉，戏谑着问道。
“从你嫁给我之后。”
这时，听得兰珠在外面说道：“爷，福晋，饭菜端来了。”
我顺势从胤祥怀里挣出道：“端进来吧。”
替胤祥更好衣，见他用完膳，正坐在桌边喝着茶，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近日来想好的事儿同他讲，还是等他休息一晚，明儿个再说？
“又发呆？”低低的声音响起，他走过来轻轻地揽住我。
“胤祥，你坐下，我有话同你讲！”见我突然严肃的表情，他犹疑的松开我，坐了下去。
“胤祥，既然成了夫妻，是不是彼此间就应该没有任何的秘密，坦诚以待呢？”见他点了点头，我又道：“那今儿个，我就把我心里的话都告诉你。”
他呷了口茶道：“什么话儿？你说吧，我听着呢。”
“我前几日去延福宫给额娘请安，碰见了一个女子，叫乌雅秀琪，说是额娘的侄女儿，你……认识她吗？”
“乌雅秀琪？他父亲是不是从一品尚书乌雅元吉？”他轻蹙了蹙眉问道。
“恩。”
“哦，谈不上认识，但在额娘那儿见过一次。”
“那……你对她有意思吗？”我小声地问道。
他却还是有些生气了：“这是什么话？怎的这样问？”
于是，我就将那日乌雅秀琪同我讲的话全都说给了他，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我的心始终揪着……微微的叹了口气：胤祥，我们的感情当真如此脆弱吗？我们之间当真有如此多的无可奈何吗？
许久许久，久到让等待变的如此的漫长，久到心开始微微的泛着疼痛，他重又揽住我，我的心跳的剧烈，不敢去猜测他会作出怎样的答复，不敢去想象那样的答复是否会扯伤已经交付的心……
“碧罗，我现在就想帮着皇阿玛处理一些政事儿，替他分担一点儿烦恼，然后回家瞧着你，守着你，我已然满足了，至于别的，我没那心思！”低低地声音响在耳际，悬着的心终是落了地。
见我没有说话，他复又担忧地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很快的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你说的话，我都信！”
“好了，歇息吧。”他牵着我走到床畔，靠在他的怀里，暖暖的热度传在周身，不禁感叹着老天的不公：这大冷天的，他的身体竟是这般的温暖，而我成日在屋里呆着，还裹的厚厚的，可四肢还是冰冷的近乎没有知觉，他握着我的手，触及指间的冰凉，微地皱了皱眉头，轻轻的呵着气，多奇妙的感觉啊！一个人的温度就那么通过紧握的手传递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他对我说着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有遇到的烦心事儿……我突然想到还有一件事儿，犹疑着，却还是打断他的话，冲他说道：“胤祥，以后你别总来我这屋了，其他几个院儿你也要去才是。”虽然早已释怀，可说出口时心里还是泛起微微的酸楚。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这儿也是我屋，怎的，嫌我烦了？”
抬头瞥见他沉下的脸，我赶紧冲他道：“你先别生气吗！我不是嫌你烦，是因为……同样都是女人，我知道她们心里的苦，胤祥，我们不能这样自私，既然你的心是我的，我已然满足了。它们既然跟了你，你对它们就有责任，老这么冷着也不是事儿啊？”
他岷着嘴，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道：“碧罗，这我都知道，可，心已经搁你这儿了，这身子就不听话了，在浙江的这些日子，白天还好，还有事儿可做，可一到了晚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想你是不是吃的好？是不是睡的好？有没有发呆？有没有着凉？”他缓慢而低沉地说着，语气那般的深情，我的心里漾起满满的幸福和感动……
“可是……”
“好了，不许胡思乱想了，你老要我去补偿别人，说吧，今晚你要怎么好好儿地补偿我呢？”胤祥在我耳边低低地呢喃着……
窗外夜色如水，静谧的夜空中点点繁星淡淡地散着光芒，室内缱锩着无限的温情……
一场飘落的雪过后，康熙四十三年的除夕就要到来了，在张罗了好几天后，终于可以沉的下心来歇会儿了。
胤祥今儿个下了朝后就早早地赶了回来，说是早点和我准备准备，好前往宫中庆贺……
这是我嫁过来后将要过的第一个除夕，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只有真的随胤祥过了皇家的除夕，在那么多人的面前以十三福晋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那样兴许才算是真的许给了他一生吧！所以，胤祥与我都格外地重视！
一路望去，乾清宫的丹陛上左右安设着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安设两座天灯，绚丽的迷恍了眼线……
庆典之后，前往保和殿参加设在那里的国宴。所有的后、妃、皇子、皇孙以及王公贵族都齐聚在那里，场面甚是热闹。大宴在正午时举行，我知，这宴内的布置也是极有规定的，通常设宴桌210席，用羊百只、酒百瓶。来宾的座席非常讲究，想来是强调皇帝至高无上的威严吧，而宴间的各种制度，也处处显示着等级差别。
那盛大、隆重的场面无不昭示着大清朝的繁荣和兴盛，让我每每赞叹不已……
清朝的规矩，除夕是要一直庆贺到出了这个月的。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按照满家的习俗，要日食三餐：即小米和高粱米、粳米、干饭，通常在饭中还要加上小豆。因胤祥已分了府邸，所以这一天我们就不必再进宫庆贺，也许是新鲜，亦或是欣喜，因为无论是于我还是于他，都是头一次在我们真正意义上的自个儿的家里度过，所以，他早两天就下令府里的人开始忙活……
弘昌许是没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吧，他跑来跑去的甚是欢愉，还一个劲儿的在我怀里来回蹭着，兴奋的问道：“大额娘，外面怎的这么热闹啊？”
“恩，因为大伙儿都在忙着庆贺除夕呢。”我拍拍他的头，拿了一块桂花糕喂入他的嘴里。
他嚼了几下，又含糊不清的问道：“除夕很好吗？”
“是啊，过了除夕，弘昌就又长大了一岁！”
“那大额娘也会长大一岁吗？”他微侧着头，忽闪着一双眼好奇地问着，样子讨喜极了。
我扑哧笑了一下道：“大额娘，你额娘，还有你阿玛……我们每个人都会长大一岁。”
正和弘昌说的开心时，胤祥走过来冲弘昌斥道：“你赖在你大额娘怀里做什么？别只顾着贪玩儿，把功课都给落下了，今儿个有没有习字？”
弘昌许是被胤祥这严肃的表情给吓着了，没有吱声，只是瞧瞧我，又瞧瞧胤祥，转而又低下头去，甚是委屈地撅着小嘴，眼看着泪珠就要滑落，我嗔怪地白了胤祥一眼，赶紧说道：“弘昌，来，这是大额娘赏给你的，要好好儿的带着啊！”说着，我把一个金制的长命锁挂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拍拍他的头示意他到他额娘那里去。
看到丫鬟领着弘昌出去后，我生气地冲胤祥说道：“你这是做什么？瞧方才把弘昌吓的那样儿！我都替他委屈！”
胤祥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就是不想让他贪玩儿，省得日后懒散了去！把学业给荒废了。”
“他才多大的人啊？左右不过三岁，你还指望他给你出多大的能耐啊？再说了，他又不是不用功，今儿个不是特殊吗！”我一口气说完，语气里夹杂着些许的怒气。
短暂的沉默后，胤祥伸手将我揽在怀里道：“碧罗，咱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啊？”
我抬头瞧着他，眉间有微微的疑惑，听他又道：“刚才看你宠着弘昌那样儿，眼里都是疼爱，我就在想，要是你也给我生个孩子多好，就咱俩的孩子！”
“我才不要呢，你那么苛刻，万一将来给吓坏了怎么办？”我强忍住感动和幸福，假装赌气地说道。
胤祥显然被我这样给弄懵了，怔了一下，他着急说道：“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我会好好儿地疼他，教育他，直到他长大。”
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儿，我实在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假装认可似地说道：“那，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直到此时，他才惊觉被我戏弄了，低凛地说道：“好啊，又戏弄我！”
我还一幅颇在理儿的样子，戏谑地回道：“就是啊，我还在想爷这般聪明的人这会儿怎的这般糊涂了？”
他没说话，冲着我坏笑了两下，伸出手就在我身上挠，痒的我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无奈就是挣不脱。于是，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道：“胤祥，你想要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其实心里还是有略略的不安，古代的男子都是重男轻女的，如阿玛那般的是少之又少的。
果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沉思了片刻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如果是个男孩儿，定会长的很英武，如果是个女孩儿呢，肯定如她额娘这般娇美。”他在我耳边喃喃地说着，揪着的心顿时放下来，我想象着他们将来的样子，心里溢着满满的幸福和期待，伸手轻轻抚上小腹，很快就会有的吧！我想！却不知，这孩子竟让我们等了那么那么多年……
用过晚膳，知这府里的每一个人都劳累了许多天了，一切收拾妥当后，就命他们早早地歇着去了。
这会儿，我一个人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发着愣，突然的很想阿玛和额娘，嫁过来已经半年了呢，按规矩，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随便回家去的，尤其是嫁进了皇家！
这十几年来，我早已把自己融入了这个朝代，阿玛和额娘的疼爱也早已融入骨血，何况，我本就是他们的孩儿，只是寄与了一个灵魂而已。
已经是除夕了，往年的这时，我都是和阿玛、额娘在一起的，而今，没了我在身边，他们一切可好？有没有好好儿的照顾自个儿？
想着想着，泪，不觉间，已沾了满面，徐徐的风吹在脸上，瞬间冷却……
“居然在这儿坐着！这天这般凉，你……这怎么成？快点起来！怪不得兰珠说，你也太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了！走，赶紧回屋去！”胤祥生气还有些微心疼的说着，顺势就要拉我起来。
我赶紧抹了把泪，故作埋怨地嗔道：“这兰珠也真是的愈发没规矩了，居然给她的主子告了一状。”
听着我略略有些低哑地嗓音，胤祥觉出了不对劲儿，将我扶起问道：“怎么了？怎的哭了？”
听他这么一问，瞬间，方才强抑住的泪又全都涌了上来，靠在他的怀里哽咽着道：“胤祥，我想我阿玛和额娘了。”
他温柔地捋捋我的背，许道：“等过一阵子，我得个机会，就陪着你回去一趟！别哭了，啊？”
“恩。”我点点头，虽知他有太多的为难，却还是满心的希望真的可以早点儿见到阿玛和额娘。
“那咱回屋去，这外面太凉了。你的身子又……”
“不碍事儿的，屋里太闷了，我就想在外面坐会儿！”我打断他，执拗地说道。
“那好吧，我陪着你呆会儿。”随即，又命人拿了两个厚棉垫，取了件披风给我披上，还拿了个怀炉让我握在手里暖着。
我和他并肩挨着，他往上拉了拉我的披风，又拭了拭我脸上已经风干的泪痕，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瞧见你第二次哭了，还好，没上次那么委屈，不然，又要吓坏我了！”他轻轻的扯开嘴角。
我面上一窘，不甘示弱的回道：“爷可别尽取笑我，我第一次瞧见爷时，爷可是一个人在那偷偷的抹泪呢！”
胤祥一直抿着嘴沉默着，定定的望着天，我又问：“生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