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阳城内的铜马军,比刘秀手下的将领还着急。
本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刘秀这边攻城,谁知,刘秀却迟迟不攻。
据《后汉书》记载,刘秀“坚营自守,有出掳掠者,辄击取之,绝其彻道。”
刘秀攥着一把好牌,轻松地看着急红了眼的铜马军:“冲吧,我看你用什么牌冲?”
不冲,就饿死在清阳,粮食,很快就会吃光,刘秀断绝了清阳外所有的通道。
饿急了?出来抢?谁出来,就打谁。
很快,烧杀抢掠铜马便饿成了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空肠人准备远走天涯。
这一天深夜,铜马军悄悄打开城门,来了一次集体大逃亡。
“他们从鄡县跑的时候,咱们的兵力那么穷,都敢追不舍。”刘秀对诸将说,“现在,咱们更要穷追不舍!”
看看到底是铜马跑得快,还是突骑跑得快。
当然是突骑跑得快。
在追击铜马军的路上,刘秀远远看到前面有两支队伍正在血战。一边以人多的优势占据着主动,另一边形势不利,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只有一名浑身是血的大将,还在咬着牙,挥动着方天画戟。
铫期这方天画戟,似乎从鄡县开始,就没停过。
到现在了,还能坚持住,铫期真是个男人。
前两年流行一个小游戏,叫做“是男人就坚持三十秒”,游戏操作的难度很大,那个游戏要是给铫期玩,相信铫期会对着电脑屏幕,一直坚持到饿死。
围住铫期的铜马军正兴奋,忽然看到铫期的身后,刘秀的大部队就要追来,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跑!”
铫期还在奋力杀敌中沉溺着呢,一看敌人全跑了:“怎么回事啊?”
扭头一看,铫期才知道,是刘秀的大部队把铜马的电源线给拔了。
“追!”铫期挥动方天画戟的胳膊又有了无穷的力气。
“一起追!”刘秀笑了。
一直追到馆陶,铜马军实在是跑不动了,也没有了打仗的力气,匆忙抵挡了一阵,就要投降。
《后汉书》记载,就在馆陶的铜马军投降仪式还没有举行完的时候,高湖、重连这两支流民盗贼军从东南过来,和还没有投降的铜马残军会合在一起。
《资治通鉴》记载,刘秀在蒲阳再次与盗贼流民军大战,铜马、高湖、重连等全都战败投降。
旗开得胜的刘秀,并没有把这些人赶尽杀绝,出乎意料的是,他把这些军队的首领统统封为列侯。
这一点,刘秀的部将不能理解,被封为列侯的降将也不能理解。
刘秀也不作更多的解释,只是对降将们说:“你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军营,好好整顿一下部队吧。”
接着,刘秀乘着轻骑,只带着几个随从,到军营里巡视。
在刘秀的贴身随从里,有一个淳朴憨厚的小伙子,就是奔一。
在奔一上次近距离接触刘秀后不久,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刘秀知道了奔一和狗友乙的关系,就派人把奔一调到自己身边,作为贴身侍从。
到刘秀身边工作的奔一十分激动,他在心里暗暗对狗友乙说:“偶像,我知道是你保佑的我,现在我有两个偶像了,你和刘将军都是我的偶像!”
后来,据奔一回忆说,刘秀那天的巡视,改变了各路降将对刘秀的看法:“那些兵其实都是盗贼,刚投降,我们都不敢让他去,他非要去,还没带几个人,就敢去。”
那天奔一是带着巨大的压力去的,他的手始终按在刀把上,生怕那些刚刚投降的人背信弃义,杀了刘秀。因为,他们真要这样做,实在太简单了。
《后汉书》记载,降将们被刘秀这种用人不疑的态度心悦诚服,刘秀走后,他们互相说道:“萧王推赤心置腹中,安得不投死乎!”
推心置腹这个成语就是这么来的。
宰相肚里能撑船,刘秀的胸口可以放磨盘,把所有人的心都推到肚子里。
在刘秀巡视军营的快要结束时,奔一突然看到了一名军营里的士兵,表情马上变了。
奔一扑了过去,一下掐住了那名士兵的脖子。
那名士兵正弯着腰,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刘秀,对于突然扑上去的奔一,没有思想准备,被奔一按到了地上。
那名士兵的脸憋得发紫,奔一的脸却比那名士兵的脸还要紫,还要青,仿佛是自己的脖子被人家掐住那样。
奔一青紫的脸痉挛着:“我媳妇儿啦?我媳妇儿啦??你把我媳妇儿抢哪儿去啦???”
刘秀另外几名随从赶紧上前,伸手拉奔一的胳膊:“你怎么了这是?”
奔一就像没有听见那样,死死掐住那名士兵的脖子不放:“我媳妇儿啦?我媳妇儿啦??你把我媳妇儿抢哪儿去啦???”
刘秀走过去,蹲下来,两只手轻轻搭在奔一的肩膀上,平静地说:“把他放开吧。”
奔一松开了紧紧合在一起的手,那名士兵顺势滚到一边,摸着脖子大口喘着粗气。
奔一看着刘秀亲切的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是他……把我媳妇儿抢走的……我到死,也记得他!”
“是这样吗?”刘秀问那名还在喘粗气的士兵。
“我……不知道……她媳妇……是谁。”
“在信都!你去过信都吗?”奔一带着哭腔大喊。
“对不起……”那名士兵的气喘了过来,“在信都那次,我们是抢了不少女人,不过,都给我们的大王了。”
“你们哪个大王?”奔一恨不能现在就拔出刀来,去找那个大王算账。
“当时那个大王。”那名士兵接着说,“他好像后来把那些女人都送回自己的老家了,说等发达了……再留着用。”
“他老家在哪?”奔一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和鼻涕。
“真不知道。”那名士兵说,“当时那些知道的人,现在我也找不到了。”
“那个大王你能找到吗?”
“本来,能找到。”那名士兵说,“前几天在博平,他被一个人,用方天画戟,生生把脑袋抡掉了,估计尸体现在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