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刘秀进了信都,另外一个不肯服从王郎的人也来了。他就是和戎太守邳肜,带着两千精兵来信都会师,和刘秀、任光等人一起商量对策。
下一步该怎么办?意见很不一致。
多数人认为,应该集中信都的兵力,先把刘秀等人护送到长安再说。尤其是跟着刘秀颠簸了数日的人,一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有根救命稻草,肯定会死死抓住不放。
游泳场所的救生员都知道,下水救人,要先把溺水者打晕,不然,溺水者出于求生的本能,乱抓乱挠,弄不好,救生员也会把命搭进去。
邳肜应该是一个有经验的救生员,他说了一番话,打晕了一批人:“你们知道吗?刘玄为什么能被那么多人相应?是因为天下百姓思念汉朝的心情太迫切了,时间也太久了。你看那些三辅旧臣,听说刘玄要去长安,慌着修治道路去迎接他。你们知道吗?王郎就是个算命先生,冒充汉成帝的儿子刘子舆,属于趋炎附势,试图篡夺革命胜利果实,他手下都是乌合之众,虽然声振燕、赵之地,但并无坚固的基础,典型的反对派,典型的纸老虎!”
说着,邳肜恳切地看着刘秀,说:“你要是把信都、和戎两郡的军队合起来,鼓起劲讨伐王郎,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要是放弃这样好的条件,非得回去,岂不是白白地失去了黄河以北?并且肯定会惊动三辅,大损威信。”
说到这里,邳肜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让大家下决心,接着,就冲刘秀抛下了更狠的话:“如果你没有讨伐王郎的意图,那么即使是信都的地方部队,也难以召集。为什么?因为你们一回长安,邯郸方面肯定就控制了这里局势。有哪个老百姓愿意抛妻弃子,背叛现成的主人,千里迢迢去护送你呢?”
《后汉书》上,救生员邳肜这番慷慨陈词的核心意图,就是请远方的客人留下来:
汉室的花儿正在开哟
河北果儿等人摘——啊——等人摘
唉啰唉啰唉啰唉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王郎的假旗迎风荡漾
把他人头割下来——呀——割下来
唉啰唉啰唉啰唉
远方的客人哪请你留下来
你们要骑马回长安
他们就要打过来——哇——打回来
唉啰唉啰唉啰唉
远方的客人请你留下来
留下来,刘秀就不再是远方的客人,而是反王郎联军的主人。
刘秀看看邳肜,邳肜拍了拍胸脯。
刘秀又看看任光,任光整了整衣冠。
刘秀再看看邓禹、冯异等人,他们脸上的冻疮还在滴血。
刘秀看看狗友乙,狗友乙的嘴巴还在张着,眼窝深陷了进去,好像一具骷髅。
“人,总是有觉得自己挺不住的时候。”刘秀向大家袒露心扉,“小长安,二姐和二哥死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快挺不住了。宛城,大哥死的时候,我又一次觉得自己快挺不住了。这两次都是为别人,无蒌亭,我第一次为自己,觉得快挺不住了。不过,后来,都挺了过去。挺过去之后,就会觉得,其实也没什么。”
说着,刘秀拍了拍狗友乙的背:“人,越是觉得自己挺不住的时候,越是要挺住,要不然,一切都完了。”
然后,刘秀抬起眼睛,所有的人都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东西在闪闪发亮:“这一次,我想留在这里,诸位愿意和我一起挺住吗?”
狗友乙猛地弹直了身体,仿佛是狐朋甲的魂突然附体了,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王郎!老爷我给你拼啦!!!”
众人跟着刘秀下了决心,要留在信都,反攻王郎,血战到底,不破邯郸终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