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述王攻取了撒玛利亚,将以色列人掳到亚述。”
——《圣经·列王纪下》
公元前932年,以色列古王国一分为二:耶罗波安统治北方十个支派,被称为以色列或北国,罗波安继续做王的半壁江山被称为犹大或者南国。雅各的子孙们就此踏上了不同的历史航程。
话分两头,我们还是先来看看以色列的历史命运吧。
除北国外,以色列也被称为以法莲王国或撒玛利亚王国。为了与犹大国对应,本人认为以法莲王国或者撒玛利亚王国更恰当一些,这样也不至于引起与今天的以色列国混淆。
北国拥有广袤的平原牧场和富庶的农耕区,加之又占据东西方通商要津,因而拥有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但这些有利的自然条件,日后反而成为影响以色列国势走向的不利因素:这块地盘几乎无险可守,且由于地处要冲,注定要成为各方大佬的必争之地,这也就导致北国二百多年间几无宁日,小小的王国居然经历了分属九个不同支脉的十九个国王统治,而每一次“改朝易代”,都是腥风血雨,有的国王在位还没“满月”,有的甚至仅数日就喋血王宫!
烫手的江山
耶罗波安如愿以偿地从一个小工头摇身一变成为了北方十支派的首领。以色列王国的历史舞台,也就在这位开国君主的统治下拉开了序帷。
以色列的首都起初设在以法莲地的示剑(北国也因此被称为以法莲王国)。但刚刚坐上王位不久,耶罗波安就觉得示剑距离耶路撒冷有些过近,心里不怎么踏实,于是就在约旦河东的雅博河渡口上新建了一座城市作为陪都。但即使这样,耶罗波安还是睡不好觉,琢磨再三,他又命人在示剑以北修筑了得撒城作为第三个都城,由此也就打造了以色列一国三都的格局。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了狡兔三窟。也许,耶罗波安从坐上王位的第一天起,就预感到了自己的江山将会风雨飘摇吧。
耶罗波安占据了迦南地最肥沃的土地,拥有所罗门王国大多数的人口和资源,但有一样东西他却没有:圣殿。尽管希伯伦、示剑等地也算作圣城、圣地,但在百姓的眼里,这些地方都不能与拥有圣殿和圣约柜的耶路撒冷相提并论。所以,虽然新的王国建立了,但北国的百姓仍然不辞辛劳地长途跋涉,前往耶路撒冷朝拜、觐见。
面对每年都要到南国朝圣的百姓,耶罗波安感到了不安。把圣殿搬过来?不现实。抢吧?实力不够。直接禁止百姓去南方圣殿?那很可能会导致视宗教信仰重于生命的百姓把自己还没有建好的王宫拆掉!
怎么办?
苦思冥想之后,耶罗波安想出了解决的办法:给自己的臣民再找一个上帝。我们知道,以色列人在埃及生活过几百年,受埃及宗教影响甚重。出埃及的时候,他们就曾多次祭拜埃及的神,亚伦还曾带领百姓铸造过一个金牛犊。耶罗波安在埃及流亡过多年,也深受埃及宗教文化的影响。所以,耶罗波安打算将埃及的神请过来,替代上帝在以色列人心中的地位。
说干就干。耶罗波安命令在以色列南部边境的伯特利和北部边陲的但,分别铸立了金牛犊的造像,供南北各地的百姓祭拜。另外,他还通过“宣传机构”(宗教团体)给百姓洗脑:敬拜金牛犊与敬拜上帝一样,都可以保佑你们生活富足、平安。
除了大张旗鼓地建造庙宇外,耶罗波安还打破只有利未人才能做祭司的传统,自任大祭司,普通百姓也都可以“竞聘上岗”做祭司,而这点对于正统的犹太教而言,可谓大逆不道。耶罗波安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笼络百姓,另外也是迫不得已。我们知道,祭司一直以来都是由利未人担当,对于那些世代担任祭司、秉承正统观念的利未人来说,接受耶罗波安的任命,无异于背叛自己祖先的信仰。因此,耶罗波安在以色列根本就找不到足够的“正牌执业”祭司。所以,待他建好一个又一个庙宇后,就只能从普通百姓中选择一些人,来担当与神沟通的角色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阵子折腾,耶罗波安付出的努力很快就收到了成效。实际上,北国的百姓也不愿长期跋山涉水地前往南国朝圣,而且每次朝圣还要看南国人的脸色。所以,以色列百姓很愉快地就接受了耶罗波安为他们打造的金牛犊,而将上帝弃置一旁。
耶罗波安的目的达到了,百姓渐渐安心了,但耶罗波安逃不脱《圣经》里的一个规律:谁与上帝作对,上帝就给谁好看。由于耶罗波安没有敬重真正的上帝,而是为以色列人找了个赝品,所以上帝又生气了。结果,耶罗波安的一个儿子不幸夭折。
上帝生气的后果,我们在前面已经多次领教过了,相信这种惩罚还只是开始。
耶罗波安统治期间,不仅失去了南部的伯特利,还丢失了一些从所罗门王朝继承下来的土地。北边的大马色也摆脱了以色列人的统治,建立了亚兰国,也就是今天的叙利亚,而且日益强大起来,构成了对以色列最直接的威胁;西南边的非利士人又重新夺回了所罗门时代已经占有的基比顿;在东部,曾被制服的摩押人也再次起兵独立。
除丢失土地外,耶罗波安领导的国家至少还遭受过一次严重的外敌入侵,这次灾祸来自埃及王示撒。
耶罗波安逃避所罗门追杀时,示撒曾“慷慨”地接纳了他,并为他提供了避难之所。然而,耶罗波安称王后,就不再愿意听从埃及人的指手画脚。于是,示撒就带领埃及大军,再加上跟随埃及的一帮小喽罗如古实人等,前来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耶罗波安。埃及人一路杀来,横扫耶罗波安的北国全境,给无任何还击能力的以色列造成了严重破坏。就在得胜回朝的途中,埃及王还在南部的犹大发了一笔横财,将圣殿里积攒多年的财宝席卷一空。这也是圣殿第一次遭受异邦的劫掠。
从一介平民走上帝王宝座的耶罗波安并没有比他的对手,也就是南国的罗波安长寿太久,在罗波安去世大约三年以后(公元前910年),耶罗波安也撒手人寰,两个对手到上帝那里继续切磋去了。
耶罗波安死后,北国的王位由他的儿子拿答继承。从拿答即位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应该是一个欲有所作为的有志青年。为了征服非利士人,重新夺回从老爸手里丢失的地盘,拿答登基不久就“御驾亲征”,率领重兵直捣非利士人的城池基比顿。然而,非利士人根本不给御驾亲征的国王面子,以色列军队遭遇到了基比顿人的拼死抵抗,攻城严重受阻,居然持续打了一年多都没有攻破城池。这实际上并不奇怪,非利士人本来就是在与以色列人多年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自然不是等闲之辈。
这种旷日持久的战争,一般都会带来极大的隐患,尤其对于一个新登基还没有将王位坐热的年轻国王。战争的消耗与日俱增,前方将士开始出现厌战情绪,后方百姓也怨声载道,朝臣中的不满情绪渐渐蔓延开来。
首先,我很佩服这个有志青年拿答,他居然能够舍弃华丽舒适的皇宫和美丽可人的佳丽,而在登基不久就与自己的将士们一起浴血疆场,而且达一年之久!但是,江山不是光靠一腔热血就可以坐好的,煽情和作秀不仅解决不了实际问题,还可能坏事:这么长时间地让王位闲着,不怕别人惦记吗?
果然,有人开始跃跃欲试了,他就是拿答手下的将军巴沙。
国王轮流坐
巴沙出身寒微,一路从小兵杀到将军,现在他的目标是做王!
说干就干,在兵愤民怨中,巴沙“顺应民意”,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兵变夺权,将目瞪口呆的热血青年拿答刺死,弑君篡位。杀死了拿答后,巴沙又带兵杀回皇城,将整个皇族几乎斩杀殆尽。《旧约》里说,这是耶罗波安造的孽,报应在他的子孙身上!就这样,仅仅两年,拿答就把耶罗波安辛苦拼下的家业葬送了。
从此之后,北国以色列的国王就没有安稳的日子了,他们即使在王宫睡觉,也不得不时刻提防黑暗中一双双贪婪的眼睛。
巴沙统治了以色列二十四年(约公元前909—前886年在位)。他在位期间,正是南方的犹大国王亚撒在位时期(关于南方的故事,后一章会详细讲述)。为了压制以色列,亚撒不惜重金,收买并怂恿以色列北面的亚兰王便哈达一世,从北面袭击巴沙北方的城邑。结果,见财忘义的便哈达打破了自己与以色列多年和平共处的格局,转而从北面攻击以色列。
从此,北国以色列不得不面临两线作战的尴尬,而南国犹大顿感压力骤减。这种作战模式,也成为了相当一段时期内。南方犹大国对抗北国以色列的一种国策,而且屡试屡爽。也许,南方的犹大人很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但殊不知,这对于整个以色列民族而言,却是一个悲剧的开始。作为从一个版图本来就不大的王国中分离出来的两个小国,只有彼此相依为命、共抗外侮,才能依存共生,引狼入室的结果只会自毁长城,加速双方的灭亡。
就这样,巴沙好像陕西名吃“肉夹馍”里的那块肉,被两大高手夹着,首尾难顾。疲于应付的他在忙忙碌碌中,结束了自己二十四年的统治,一命呜呼。
在外患不断的困难时局下,巴沙的儿子以拉接过了王权。
君王职位不好干,不仅在于“劳动”强度大,还在于风险系数高。以拉继位后,惊人相似的一幕出现了。与拿答一样,同样是热血青年的以拉继位之后,也开始对外扩张,他选择的首要攻击目标还是那个非利士人的城市基比顿!估计他是准备要用一场胜利,来显示一下自己比前任国王更牛吧。不过,以拉吸取了拿答的教训,他并没有御驾亲征前线,只是在后宫佳丽的簇拥下坐镇王宫,指挥大军攻打基比顿。
但这样就安全了吗?围攻基比顿的战争依然很不顺利,成千上万的军队驻扎在这座非利士人的城池之下,却迟迟拿不下来。于是,国内百姓为战争负担的税费越来越重,民生日渐凋敝……历史是不是开始重演了?
带兵攻城的是以拉的元帅暗利,他拥有北国“一半战车”。另一半战车,在另一个将军心利手里。心利当时坐镇国内,正统领大军“保护”着国王以拉。这天,几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心利突然向王室发难,将还在举杯畅饮的以拉杀死在了半醉半醒之中。此时,以拉做王还不到两年。随后,心利又剿灭了巴沙全族(一报还一报,就如同巴沙曾经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耶罗波安家族一样)。不仅如此,杀红了眼的心利还大开杀戒,对巴沙的朋友和追随者大肆杀戮,整个都城都陷入血风腥雨之中。在血洗宫廷、镇压异己之后,心利迫不及待地自封为王了!
正在围攻基比顿的将士获知心利篡位的消息后,感到极大的震惊,而紧接着从宫廷传来的血腥屠杀,更激怒了这些曾经跟随巴沙浴血奋战多年的手下。于是,在基比顿城下,军兵们将元帅暗利“黄袍加身”,宣布起兵。“被迫”做王的暗利随后率领军队撤离战场,北上征讨心利。
暗利的军队很快就攻破了由那些本来就无心为心利卖命的士兵把守的都城。大势已去的心利走投无路,最终在王宫自焚了事。只做了七天帝王的心利“过把瘾就死”,不仅赔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而且还搭进了全族人的性命,创造了以色列国王中执政时间最短的纪录,还不如我国做了三十天皇帝的明光宗朱常洛呢。当然,他倒没有经受朱常洛苦等三十多年的煎熬。
暗利王朝开张
手握重兵的暗利顺应民意剿灭了心利,又花费了几年的时间肃清了国内的割据势力,兵荒马乱的北国,终于迎来了一段相对安定的时光。
暗利建立了一个世袭三代、历经四王的统治王室,是一位有所作为的英明统治者,尽管《圣经》称北方的国王都是邪恶之王(因为北方的王都没有好好地供奉上帝),但客观地说,暗利应该是北方诸王中最能干的君王之一。
暗利稳定国内局势后,开始着手重振日渐倾颓的国势。他首先新建了北国的都城。暗利之前,以色列各君主都秉承耶罗波安时期一国三都的政治格局,国王常常需要在三个国都之间周旋。这也给国家的稳定埋下隐患。暗利决定终结这种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三十年的格局。他在巡视了北方各地之后,最终在示剑西北十公里的地方,向一个叫撒玛的人买了一座荒山,准备在此依山建都。
你是不是很奇怪,国王还要买地?其实从这件事,也让人反思一个问题:一个国家的土地到底应该是谁的?
从历史发展看,肯定是先有土地和生活在土地上的百姓。正是在百姓的开垦、呵护和劳作之下,土地才一天天具有了存在的价值。后来出现了统治者,比如祭司、贵族、国王等,他们最初身无长物,比如以色列人的第一个国王扫罗,刚开始是没有属于王室私有土地的,他所有的只是从祖辈那里继承或购买的自耕地,所以扫罗最初只能住在自家,而不是王宫。
慢慢地,国王成了气候,但除了百姓给他修建的王宫之外,他仍不能随便占有百姓的土地(后面我们将会看到因为国王强占百姓的土地而引发的命案),也就是说,土地还是百姓自己的。直到今天,西方多数国家还是传承这种理念:国家的土地属于私人,包括土地在内的私人财产不可侵犯。以美国为例。美国在1776年首次制定宪法时,就把土地的私人所有权放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并且绝不允许美国联邦政府干预私人的土地所有权。
暗利买来的山叫撒玛利亚山。由于这座山当时属于荒山野岭,再说那时也不像今天这样人满为患,地皮没有这么值钱,暗利只花了一两多的银子就买下了这座山。就是在这座不高的小山上,暗利新建了北国的新都城,并命名这座都城为撒玛利亚。
北国以色列从此进入了撒玛利亚时代,北国也由此被称为撒玛利亚。北国以色列各支派的人也因此而被正统的以色列人称之为撒玛利亚人。相对应的,南国犹大的以色列人则被称为犹大人。
稳固国内的形势后,暗利又收拾了周边的几个小国,比如东方的摩押。除了武力征服外,暗利还善于利用外交手段来巩固与周边各国的关系,比如他力促儿子亚哈迎娶了腓尼基公主耶洗别。我们前面讲过,腓尼基人都是经商高手。以色列与腓尼基人联姻,当然不仅仅是生意场上的一桩买卖,而是建立一种“战略合作伙伴”关系的需要:以色列需要从黎巴嫩获得香柏木、金银宝石,并使用腓尼基的港口进口所需商品;而腓尼基除了可以经由以色列实现与南方各国的贸易外,更可从以色列获得粮食和橄榄油等生活必需品。除此以外,在对抗北方日益强大的亚兰人和两河流域虎视眈眈的亚述人方面,两国还可相互协助,提高与强国的抗衡能力。
以色列与腓尼基的联盟,以及随之而来的婚姻,从战略角度来讲应该都是明智之举。然而,世事难料,当暗利为儿子亚哈选取儿媳耶洗别的时候,没有想到却给自己的家族引来了一个掘墓人!
暗利在位十二年,公元前874年亚哈继位。
搞笑的亚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