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再入尘世
老者一面划船,一面打量起端木季秋。“世道难,人心险,姑娘容颜出众,气息不凡,得天命,亦多灾多劫。”
“……”端木季秋垂眸,眼里闪过暗光。
原本以为今生可以躲在仙境之中做个无忧无虑的山人,不想终还是要回到那个世界。
不等端木季秋开口,老者自顾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递给端木季秋:“此物留着无用,倒不如赠予姑娘。”
端木季秋接过布包,打开来看,却是一张精巧轻薄的面具,刚想向老者道过谢,就见这面具像有灵性自动覆上了她的脸,边缘一道流光滑过,便像生了根一般与端木季秋的皮肤融为一体,再想摘,摘不下来了。
“这……”端木季秋狐疑地看向老者。
“不必担心,机缘一到,自会恢复原本的容貌。”
见老者把自己心思都看透了,端木季秋也不再多说,船身一震,便感呼吸一窒,眨眼便来到岸边,回头看去,身后不过就是一条河流,哪有什么大海,周边也全然没有仙境中的灵气。
“姑娘,到了。”老者提醒。
“多谢。”说罢便下船,转身想再问问回仙境的方法,却见身后空空如也,哪还有那一人一船的影子。
“回不去了呢……”端木季秋自嘲,若有所思地忘着河对岸的方向。
半刻钟之后,端木季秋突然咧嘴笑了,历经三世,她适应力和生存力都是极强的,十年的修行,虽说达不到师父的要求,也比十年前的自己强了不知道多少,十年前都可以肆意游走,现在就更可以了。
这个世界海阔天高,像重获自由的神鹰一般展翅,游尽天下,也是一种乐趣。
毕竟前世就好四处游玩,今生继续游玩,端木季秋肯定是如鱼得水,只是上一世随身带的东西,少了那把青锋剑。她想了想,决定先去寻剑,当年救人的地方是东黎,落崖的地方在东黎城郊外,要去东黎。
记忆里没有到过这里,四处望了望,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有烟的地方有人,有人的地方有消息。
……*……
清渠国,国师府。
一身黑色锦服的大国师长孙虺坐在书房桌案前,把玩着一颗透明的珠子,仔细看,里面弱隐若现地有一点淡淡的红色。他面庞轮廓如刀削,英俊异常,面色苍白,两道剑眉如镌刻一般,周身散发杀伐之气,两道薄唇显出诡异妖冶的近于黑的暗红色。
“若真的死了,命珠为何完好?若还活着,命珠里又为何没有一丝生命迹像?”他低声喃喃自语,幽幽的声音像是低沉的琴弦拨动声,煞是好听,不带一丝温度。
门外人影闪动,“主子,残影回来了。”
“让他进来。”长孙虺将珠子放入紫檀木雕莲花纹的华丽盒子中,盖上盖,收进屉中,不曾注意在盖盖子的时候,珠子里的那一点淡淡的红色突然加深,一蹿而起,如同一簇燃烧旺盛的火焰。
“是。”门外的人应声。
书房门被推开,一身国师府侍卫装的男子带着一把短剑稳步入内,随即门又被关上。残影面向长孙虺,单膝下跪:“主子。”
“起来吧。”长孙虺慵懒地靠向椅背。
“是。”残影站起来,恭敬地回答:“禀主子,当年季秋公主被追杀时,曾被一位女子所救,后来与那名女子一起坠入悬崖。女子身份现已查明,是横冲山青木庄木家的木秋无疑。属下带人四处搜寻,找到了一个坟冢和一把短剑。”说完便双手托起手中的剑,恭敬地低下头。
长孙虺目光微闪,一瞬即过。
“呈上来。”
长孙虺抽出剑,放在眼前端详,剑长一尺八寸,宽一寸二分,通体毫无锈蚀,刃薄锋利,剑尖处隐泛青光。如果端木季秋看到,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这把青锋剑来。
残影继续:“坟冢里是一副成年女子的白骨。并无孩童尸骨。”
把剑收入剑鞘,长孙虺微闭眼,斜靠在椅子里,像睡着了一般。他不说话,残影也不敢再出声,只是低头拱手立着。
“没有么?”半晌,长孙虺喃喃自语。一个三岁的孩子摔下悬崖后还能独自逃出升天,这怎么可能,除非……
他睁开眼。
“去查衡冲山木家。”顿了顿,“派青焰堂的人去,从现在起,本座要知道木家的一举一动。”
青焰堂为五焰宫五焰堂之一,擅隐匿。
五焰宫是清渠国最神秘的存在,能为天下不能为之事,清渠国历代皇帝想收为已用,却从来探听不到任何关于五焰宫宫主的消息,各种手段使出来,都像碎石入海一般沉寂了。
若是皇帝陛下得知国师随意就能调动五焰宫……呵呵……
“是。”
“把尸骨给木家送去。”
……*……
日偏西头,东黎城内,人来人往。小贩们争相吆喝。
卖包子的:“卖包子咧!正宗的狗不理包子咧!”
卖萝卜的:“快来买呀,梨样的甜口。”
卖梨的:“不买白不买,萝卜样的价儿。”
……
此时,端木季秋已将自己头上的童子髻换成了自创的最简单的懒人髻,不饰金玉,只用几根头绳固定。前世就喜欢这样,简单便捷。
端木季秋朝不远处的一间客栈走去。
街道里传来吵嚷之声。
“让开!快让开!”两道身着乞丐服的身影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朝端木季秋的方向奔来。
端木季秋听着这声音,觉得有些熟悉。再看那两人后面,一些护卫服饰的人抽出了佩刀,穷追不舍,为首的人大喊:“毛贼,站住!”同时各护卫们推开周围的人群,有几个护卫突然身体一僵,面露惊慌,倒了下去。
一时间碰撞声、叫嚷声四起,一些眼明脚快的人自动让到一边,免受牵连。
端木季秋扬起嘴角笑了,分明是前面逃跑的两人中一人将细长的针射入了他们的穴道,这手法,相当熟悉。
被追的两人,互看了一眼,点点头,很有默契地分头朝两个小巷跑去,不见一丝慌乱,似乎这是常有的小事。
没有中着的护卫们一顿,也自觉地朝两个方向追去。
端木季秋想了想,便寻了一处没人注意的地方翻上屋檐,朝一人追了过去。
分开跑的两人,各自带着一群大尾巴跑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停下,眼里闪过精光,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身后追上来的人,看得这些人心头一颤……
霞云满天,日落西晖,梧桐树影长。
两个乞丐乐呵呵地在一处宅子后门处碰头。
刚想说什么,放暗器的乞丐脸色突然一变,抬手制止,朗声道:“兄台跟了我兄弟一路,是打算做梁上君子么?”
“呵呵呵,我以为你们才是好做梁上君子的。”清脆的女声响起,浅青色的身影从梧桐树上飘下,伴随着梧桐树叶飞舞,有如飞仙。
“秋姐姐,是你?”
“秋姐姐,是你?”
两个乞丐异口同声,面容激动,齐齐扑向端木季秋。
端木季秋挑眉,狐疑地看着两个乞丐:“一穷、二白,你们还能认出我?”
端木季秋可是没忘记自己换了个身体,长相换了,还戴上了个莫名其妙的面具,年龄也比十几年前刚认识这两个小子时小了几岁。
原本,她只是认出了这两个人,想跟来看看故人尚好否?
一穷善武,二白善药;一穷使得一手好暗器,二白下得一手好毒药。二白功夫不如一穷,所以她才选择跟在二白后面,不会被发现,不想一穷一来就发现她了,嗯,看来这一穷的功夫精进了。
被发现了,她也就毫不扭捏地出来,她有把握和他们重新认识并友好相处。
初识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现在,他们已经是二十多岁的成年男子,自己反而成了十三岁的人,这……
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认出自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好似她从来未曾离开过一样。
听到端木季秋的问题,看到她眼底的疑惑,一穷、二白停在她面前,狐疑地从头到脚打量她,然后若有所思地对视一眼。
二白:“这脸我们不会认错,和十年前一样,而且,我可以确定不是易容出来的,也没有戴面具,这发髻也是独一无二的,眼睛更漂亮更有神了,像黑色的琉璃。只是……”
二白顿了顿,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还是把疑问说了出来:“身子板比以前小了一些,声音也有点不同,嗯,更好听了……秋姐姐,我们一直在找你,这十年,你去哪了?”
“……”
什么情况?发髻也就罢了,确实是自己独创的懒人髻,但是这脸?
明明换了个身体,明明端木季秋的脸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明明戴了那个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