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秋回蓟亡(2)
第三府,蓟伯已奄奄一息,周身散发出被灼烧得发焦的气味,离火守在他旁边,亦是满面黑灰,狼狈不堪,他不敢碰蓟伯一下,因为哪怕是极轻微的一下,都会让他觉得更加疼痛万分。
这火是泼过火油之后再点燃的,就算将莲池里的水,全部舀干,也无法扑灭,但众人不曾放弃,还在继续持续着灭火的工作,并不是真的要将火扑灭,而尽量拖延火势蔓延的速度,等主子回来,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可此时,众人被烟熏得已没了力气,蓟伯已再结不出防护罩来……
不少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众人脑中纷纷回想起千年前绝望的那一幕,不想千年后回来,还是这般绝望……
离火握紧手中的木桶,看着池水变得越来越少,不能再舀了,他知道,蓟伯是在这池边依水而生的一株蓟草,再舀下去,蓟伯便会脱水而死……
这么多年来,父亲早亡,母亲生死未卜,是蓟伯将他们兄妹抚养长大,教他识字,授他武艺……他,对他而言,是一个比父母更重要的存在!是一个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要死去,便让他陪他一起!
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已闭上了眼,一副等死的样子,他也颓然地闭上了眼,等着火舌来吞噬自己。
随着哗啦的水声,离火感到一阵透心凉,睁开眼,看到蓟伯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直直地看着自己。
“别傻愣着,继续灭火!”
“可是你……”
“没有可是!”蓟伯打断他的话,只说了几句,便已气喘嘘嘘,“继续,还有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不然,一丝也没有了!”
蓟伯对他露出爱怜的目光,千年来,离家的孩子都是他一手带大的,每一个,都像他的亲生孩子一般,“孩子,永远不要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话,保存体力。”
离火将木桶丢至一边,解了身上的衣服,对着火焰拍打着。灭火的方法,不是非得用水这一种,还可以有其它的办法,他怪自己怎么没早些想到,只是这些办法更费体力。
火依然越来越旺。
离火不慎呛了几口浓烟,重重地咳了起来,烟雾迷了双眼,手里却还拿着衣物胡乱地翻打着。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
他不断地在心里重复这三个字,他要活下去,他想要蓟伯也活下去,想要第三府众人都能活下去……
可是……
越来越感到无力……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他越来越感到绝望!
蓟伯的话给他带来的动力,眼看就要消失殆尽了!
突然,闻到一股清新空气的味道,他愣了愣,以为自己产生了临死的幻觉。
睁开眼,火焰不再,可满目的残垣断壁,无不告诉他,他还在刚刚的火场,触及到的炙热温度,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而非幻觉。
一个白衣白发的男子高高地站在还未倒塌的一段墙垣之上,衣袂随风摆动,如神祇降临。对,神祇,他此时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因为之前呛的几口烟,灼伤了喉咙,发不出声来。
他听到那人在说:“尔等愚人!竟对千年古物行此惨绝之举!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移到蓟伯身边坐下,笑了,那天边快速飞来的素色人影,是谁?他似乎闻到了隐隐的莲花香气,莲花又开了么?是幻觉?还是主子回来了?
眼皮越来越沉,直到最后,也没能看清来人的样子,便晕了过去。
白衣白发的男子,正要出手给这些被他定住的禁卫军们一个教训,看来越来越近的人影,生生将念到一半的诀停了下来,朝着来人说了一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不管了!”说毕,转身就跑。
第三秋远远地看到那个身影,加快速度赶来,不想她还未至,他先跑了,大叫:“站住!”
可惜那人并不理会她,片刻间便失了踪迹。
禁卫军们的定身被解除后,见残败不堪的第三府火已灭了,里面的人橫七竖八的躺着,便觉时机正好,焦卿一声令下,便指挥众人冲进去。
“谁敢上前?”
话音响起的同时,便听破空之声传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应声倒地,腿间鲜血直流。
焦卿看去,只见一素衣女子抱琴飞身而来,一面靠近,一面拨动琴弦,一个个风刃打在欲进府的人面前的地面上,让禁卫军们生生止住了步伐。
“音杀?”焦卿瞪大了眼睛,“这是只在传闻中存在的武功,你是何人?”
第三秋睨了他一眼,给了他五个字,并不停步地飞身进了第三府,落在了蓟伯等人身边。
“传闻中的人!”
焦卿不明所以,他知道天女已被囚在祭坛之上,便不曾将此人往天女方向去想,见女子飞身进了第三府,便朗声劝道:“不论你是何人,请你不要妨碍朝廷命官执行公务,否则不要怪我等不客气!”
第三秋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苍凉,断壁残垣上的余温,昭示着刚才这里受到过怎样的“洗礼”,横七竖八躺着的,是只剩一夕尚存的第三府之人,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一处好地方,每一处留有她一千多年回忆的地方,都已失了本来的面目……
所谓惨烈,就算是一场誓死抵抗的守城之战也不过如此!
城破,竟是以满城将士乃至百姓倒下为代价!
与屠城何异?!
此时听到焦卿的挑衅,怒从心生,想到第三府再经不起任何蹂躏,她收了琴,拔出剑,转身向他们走了过去。
焦卿没有听到第三秋的回话,以为她默许了他们的行为,也相信,任谁听到了朝廷办差一类的话都不会阻拦,于是命人再度进府。
正思量着,进府的禁卫军们一个一个地向后退着,从府中传出女子清冷而充满杀气的凛冽之声:“闯第三府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