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冠洛评曾国藩
【评主简介】
蔡冠洛，事迹不详。待查。
原文
清自道光以后①，文酣武嬉②，泄沓成风③。国藩以公忠诚朴为天下倡，即居官治军，亦粹然儒者气象④。咸丰十一年⑤，作劝诫州县、营官、委员、绅士十六条，颁示于众。劝诫州县者曰：‘治署内以端本，明刑法以清讼，重农事以厚生，崇节俭以养廉。”劝诫营官者曰：禁骚扰以安民，戒烟酒以儆惰，勤训练以御寇，尚廉俭以服众，勤学问以广才，戒傲惰以正俗。”劝绅士者曰：‘保愚懦以庇乡，崇廉让以奉公，禁大言以务实，广才识以待用。”
国藩文章精深博大，气势雄厚，为文坛盟主，且二十年，自谓粗解文字，由桐城姚先生启之⑥。其闳肆之笔⑦，非姚鼐所及也。当时汉、宋之争最烈⑧，国藩务调和二者，以为义理、考据，不可缺一。其言曰：文之纯驳⑨，一视乎见道之多寡以为差。所谓见道多寡之分数何也，曰深也，博也。后之见道不及孔氏者，其深有差焉，其博有差焉。能深且博，而文复不失古圣之谊者⑩，孟氏而下，惟周子之《通书》、张子之《正蒙》，醇厚正大，邈焉寡俦。许、郑亦能深博，而训诂之文，或失之碎；程、朱亦能深博，而指示之语，或失之隘。其他若杜佑、郑樵、马贵与王应麟之徒，能博而不能深，则文流于蔓矣；游、杨、金、许、薛、胡之俦，能深而不能博，则文伤于易矣。
由是有汉学、宋学之分，龂龂相角。窃欲取二者之长，见道既深，且博以为文，复臻于无累。”游其门者，如李元度、张裕钊、吴汝纶、黎庶昌、薛福成皆极文章之选。庶昌之言曰：湘乡曾文正公出，扩姚氏而大之，并功德言为一涂，挈揽众长1，轹归掩方，跨越百氏，将遂席两汉而还之三代，使司马迁、班固、韩愈、欧阳修之文，绝而复续，岂非所谓豪杰之士、大雅不群者哉？盖自欧阳氏以来，一人而已。”又曰：‘曾氏之学，盖出于桐城。固知其与姚先生之旨合，而非广己于不可畔岸者也。循姚氏之说，屏弃六朝骈丽之习，以求所谓神理气味、格律声色，法愈严而体愈尊。循姚氏之说，将尽取诸儒之多识格物，博辨训诂，一纳诸雄奇万变之中，以矫桐城末流虚车之饰，其道相资，无可偏废。”其所推崇，初非溢美。时海禁初开，有志之士，争习西学。国藩首派学生赴西欧留学，肄习学艺，造就甚多，其学一归之有用，后人尊之为湘乡派”。所着有《求阙集》。
遗疏入，上震悼，辍朝三日，追赠太傅，照大学士例赐恤，予谥文正，入祀京师昭忠祠、贤良祠，于湖南原籍、江宁省城建立专祠。寻湖广总督李瀚章、安霉巡抚英翰、署两江总督何璟奏陈国藩历年勋绩。李瀚章奏略云：‘国藩初入翰林，即与故大学士倭仁、太常寺卿唐鉴、霉宁道何桂珍讲明程朱之学，克己省身，得力有自，遭值时艰，毅然以天下自任，死生祸福，置之度外。其过人识力，在能坚持定见，不为浮议所摇。用兵江皖，陈四路进攻之策；剿办捻匪，建四面蹙贼之议。其后成功，不外乎此。”英翰奏略云：‘自安庆克复后，国藩督军驻扎，整吏治，抚疮痍，培元气。训属僚若子弟，视百姓如家人。生聚教养，百废倶举，至今皖民安堵，皆国藩所留贻。一闻出缺，士民奔走，妇孺号泣。以遗爱而言，自昔疆臣汤斌、于成龙而后，未有若此感人至深者。”何璟奏略云：‘咸丰十年，国藩驻祁门。
皖南北十室九空，自金陵至霉州八百余里，无处无贼，无日无战。霉州初陷，休祁大震。或劝移营他所，国藩曰：吾初次进兵，遇险即退，后事何可言？吾去此一步，无死所也。’贼至环攻，国藩手书遗嘱，帐悬佩刀，从容布置，不改常度。死守兼旬，檄鲍超一战，驱之岭外。以十余载稽诛之狂寇⑩，国藩受钺四年，次第荡平，皆因祁门初基不怯，有以寒贼胆而作士气。臣闻其昔官京师，即留心人物；出事戎轩，尤勤访察，一材一艺，罔不甄录，又多方造就以成之。安庆克复，则推功于胡林翼之筹谋、多隆阿之苦战；金陵克复，又推功诸将，无一语及其弟国荃。谈及忠亲王僧格林沁、李鸿章、左宗棠诸人，自谓十不及一。清俭如寒素⑩，廉俸尽充官用，未尝置屋一廛、田一区；食不过四簋，男女婚嫁，不过二百金。垂为家训，有唐杨绾、宋李沆之风，其守之甚严，而持之有恒者，曰不诳语，不晏起’。
前在两江任内，讨究文书，条理精密，无不手订之章程，点窜之批牍。前年回任，感激圣恩高厚，仍令坐镇东南，自谓稍有怠安，负疚滋重。公余无客不见，见必博访周咨，殷勤训励，于僚属之贤否、事理之原委，无不默识于心。其患病不起，实由平日事无巨细、必躬必亲、殚精竭虑所至也。”奉谕于安霉、湖北省城建立专祠，此外立功省分，并着准其一体建立专祠。伊次子附贡生曾纪鸿，伊孙曾广钧，均着赏给举人，准其一体会试。曾广镕着赏给员外郎，曾广铨赏给主事，均俟及岁时分部学习行走。何璟、李瀚章、英翰摺三件，均着宣付史馆，用示眷念勋臣有加无已至意。
——节录自《清代七百名人传》
【注释】
①道光：清爱新觉罗·旻宁（宣宗）年号（1821-1850年)。
②酣：饮酒而乐。嬉：戏乐。
③泄：轻慢；亵渎。沓：拖沓。
④粹然：纯粹。
⑤咸丰：清爱新觉罗·变t宁(文宗)年号（1851-1861年)。
⑥姚先生：即姚鼐，清安徽桐城人，着名散文家。论学主张集义理、考证、辞章之长，与方苞等人称为“桐城派”。
⑦闳肆：宏富、豪放。
⑧汉：即汉学，与宋明理学相对，又称朴学，重实证而轻议论。对整理古籍，自群经至于子史，辨别真伪，往往突过前人。但后来形成学风，又值清廷文网甚密，学者群趋考证，训诂一字一音往往数百言，形成一种脱离实际的繁琐学风。宋：即宋学、宋儒理学，别于汉学而言。以“理”为天地万物本源，以三纲五常为核心，虽标榜孔孟之道，但亦兼参佛、道之说。
⑨驳：马毛色不纯，引申为不纯。
⑩谊：意义。
周子：指周敦颐，宋理学家，对宋明理学影响很大。着《太极图说》及《通书》四十篇。张子：即张载，宋关中人，其学派称为关学。过去以周、程、张、朱并称，但张载反对以“理”为万物的本源，提出虚空即气，气为充塞宇宙的实体，着有《正蒙》、《易说》等。
俦（Ch6u)：同辈；同类。
许：即许慎，汉代人，作《说文解字》并叙目共十五篇，以“六书”推究文字本义兼及声音训诂，为我国最早的文字学专着。郑：即郑玄，东汉人，遍注五经，为经学大师。
程朱：指dt宋程颢、程颐和南宋朱熹。他们提倡性理之学，
以立敬存诚为本，其学派称程朱之学。
齿(yin)斲：争辩。
⑩挈（qife)：提起。
轹（li)：车轮碾过；敲打。
⑩遂：因循。程颢
大雅：对才德高尚者的赞词。
畔岸：边际。
骈丽：骈体文多用偶句，讲求对仗，或谓之骈丽。
格物：推究事物的原理。
虚车：空车。
⑩肄：学习；练习。
震悼：惊悸悲痛。
克己：约束克制自身的言行和私欲等，使之合乎某种规范。蹙（沛)接近；迫近。
疮痍：创伤，也比喻人民疾苦。
安堵：相安；安居。
稽：相合；一致。
钺（yufe)：古兵器。
戎轩：兵车。
程颐
选拔录用。
门第卑微又无官爵。
(chan)：古代一户人家所占的房地。(gui)：古代盛食物的圆形器具。
点窜：圈点字句。
殚精竭虑：用尽精力，费尽心思。
行走：凡有本来官职而受派到其他机构办事，称行走。清制，凡不设专官的机构和非专任的官职，均叫行走。
【译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