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是个好东西
红尘忆一笑，天涯各一方，山高路迢迢，行者难思量。
我是莫给力，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不久以前也是，没心没肺不是什么毛病，但是当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开始知道了很多事，他就会很困惑。
苏苏离去后，我很长时间提不起精神，我原以为当一些事了结了后，我的内心就不会有什么牵挂，至少会平静，但是我错了，我之后的一段时间都纠缠在对苏苏的思念之中，想起了那段快乐的日子，我无限怀念，还念到会笑，有时我又会无限痛苦，痛苦中我感到自己孤独无依，我又觉得命运无常，我最爱的人那样清晰得离我而去，我却没能力保护，我苦恼，我愤恨，我抱怨老天不公，我鄙视自己的无能。
我开始借酒消愁，本来我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喝了很多才知道，于是我每天训练完，就和油头那一伙去喝酒买醉，只是喝完后愁依然无解，恋依旧很深，人却越来越没感觉，每天像一根木头一样。
乌镇的酒店每晚打烊很晚，哪天打烊得更晚，跟我一起到酒店喝酒的人都走了，柜台前就我一人了，柜台上摆了满满四大碗黄酒，这天不卖白酒，只卖黄酒，不过对我来说，黄酒和白酒的差别不大，只要是酒就可以了。
“这么晚不回营，原来是躲在这喝酒，乖乖，喝了5坛了，你是要喝死自己啊，走，跟我回营地。”俞袖来了，劈头盖脸逮到我一阵猛说。
“别管我，我喝我的，关你鸟事。”我很不耐烦。
“是不关我鸟事，算了，干脆我陪你喝，我们一起喝。”俞袖也叫了好几碗酒，她端了一碗敬我。
我哈哈笑了几声，也把酒端了起来。
转眼，我们的酒都没了。
喝了几碗，俞袖就有点醉了，单思眼睛却变得越来越亮，本来她的眼睛蛮媚的，现在我看过去，她的眼睛泛着异样的神采，朦胧而又迷离。
跟子若学识字多天，我头脑中的词也变多了，本来觉着这些词很烦人，想一股脑儿全忘，但是已经了忆于胸，再想忘却谈何容易。
“我父亲已经在派兵围剿四海盐帮，四海盐帮为害一方，又与倭寇勾结，朝廷已经下令，要将他们连根拔除，这也是间接帮你们客栈报仇啊，所以你也不要再苦恼了。”俞袖带着安慰地口吻对我说。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早就知道了，其实报了这个仇也没什么意思，苏苏已经死了，我的心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也就像死了一样，若是无酒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我没好气地说着，一边说一边还往嘴里灌下一口酒。
“我知道你很苦，但是你这样对得起死去的苏苏么，苏苏会愿意看见你这样么？”俞袖越说越激动，看那样子恨不得过来掐我下子。
“她愿不愿意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她……想她，说着说着，我就进入了一种忧伤的思绪中。
“懦夫，卑鄙的懦夫，你是个男人么？是个男人就站起来，想想是谁把苏苏害死了，你要报仇，你要杀光倭寇，用他们的血告慰死去的苏苏，这才是你该做的。”俞袖撂下了这句话，离开了座位就走了，我又呆坐了好一会，她的话深深刺激了我，每一个字都似乎要挖出我的心肠，我喝了一口酒，忽然心中翻涌，吐了出来。
“啊，客官，你吐血了，你要不要紧啊？”
我晕沉沉地听到了这句话，就没了知觉。
2、 自悟
躺了好几天，身体还是很虚。
我每天都无所事事，就看着屋顶上的蜘蛛，看着蜘蛛结了网，网破了又结，每破一次，就结一次。
寺里的小和尚前来打扫，我没让他扫屋顶，我说顶上有个蜘蛛捕虫子，那些虫子每晚叮我搞得我睡不安生，给蜘蛛逮一些少祸害我。
小和尚微微一笑：“施主，虫子只是依从天性，何来祸害一说，你被叮也是积善果，又何来睡不安稳之说，不过施主说得也对，那蜘蛛是个有血肉的生灵，小僧若无施主指引，差点犯下了杀生之错，多谢施主，施主慈悲，菩萨一定保佑于你。”
“没事，你打扫完了把门关上就好了。”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敷衍一下。
这几日，春暖，子若，俞袖，野猫子都来看过我。他们有的送药，有的送吃的，有的来陪我解闷，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没人在的时候就胡思乱想，有人在就应付几句。
“你啊，现在就是个木头，朽木不可雕也。”俞袖当着我的面拽了几句文，我听着头就大。
“我是朽木，我要你管了么？”
“谁想管你，谁想管你，把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好像我图你啥，你不乐意我照顾我走就是，也省得被人骂，心里酸楚。”
俞袖说着还真走了，我也感觉言重，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往回收，那是不可能的。
“施主休息几日，这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老衲今日前来，甚是欣慰。”我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就看见智仁大师轻轻走了进来。
“大师见笑了，我还郁闷着呢，只是躺在床上，无法到外面去糟践自己，所以身体恢复不少。”我施了一礼道。
“莫施主知道酒过伤身，还有自知之明，为何不节制自己，老衲也知道你刚逢大变，有时至纯心性，想必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击，但是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若是苦恼，亦要自解，戒定，否则，沉于悲痛，而溺于声色酒醉当中，就堕入了阿修罗道，一生反省，一生忏悔，施主，你愿意这样么？”智仁大师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我一时语塞。
“大师所言极是，只是我悔怨已深，心持把握不住，我想到挚爱之人已死，已无苟延残喘之心，只想痛快一场，忘却心上事，早死早超生，去那方陪她。”我看向窗外，窗外的树被风吹动，沙沙得响。
“孙施主行善积德，必有好报，西方极乐世界必愿收容这位女菩萨，而施主这样，即使死了，亦入地狱轮回，不得与她相见，生不能安宁，死不能脱解，难道就是施主的愿望。”
听了智仁大师一番话，我一时之间冷汗遍身，脸色也大变，心中更是纠结，我抓起头发狠狠得揪，最后止不住双手捂脸。
“阿弥陀佛，老衲有一本书授予施主，施主用心研习，当有所悟，然后打起精神，去做未了之事。”
我点了点头，我想大师一定会给我一本佛经或者禅语，我从前也从苏苏那看过不少诸如此类的书，想来我也会从中获益不少。
可是当我拿起这本《心学》的时候，我的心里蛮沉的，这本就是苏苏放在床头有事没事翻看的那本书。
“施主在目前这种心情中，一定会悟到适合于自己的道理。”智仁大师说完，便飘然离开。
以后的几天，除了吃饭睡觉，我都抱着那本心经，坐着读，躺着读，睡着读。
“知行合一”是这本书讲的最核心的道理，苏苏以前是这样跟我说的，估计大师让我悟的也就是这句。
智仁大师十天后又来了，他问我读懂了什么，我就把“知行合一”四个字说了出来。
大师拂袖离去，离开时只说了一句：“施主，要诚心，否则便如水中捞月，终将一无所获。”
3、 无形指刃
我知道我让大师失望了，颓然地瘫倒在床上，很是丧气。百无聊赖间，我听着外面风吹树叶沙沙的声响，听着那样的真实，我看了过去，树就在窗前，就在窗前，我闭上了眼睛，那棵树就进了我的脑海里，可我并没有看，我开始也没有看，只听见树叶的声响，但我知道树就在那里，因为树的一切都在我心里。
于是我知道了。
一切的苦恼都来自于心，一切纠缠都来自于心，一切对于苦难感知于心，一切的执念都起源于心，无心，不知物，“放下心中的执念，遵循心中的所想”，我想大师想让我悟的就是这些。
又过了几日，大师前来，我把书还给了他，大师摆了摆手，什么都没问我，走的时候留了一句话。
“道理易得，行事艰难，世间万般皆由造化，有时非人力所及，此书施主还是留着，多看宽心。亦可逢凶化吉。”
这本《心学》是苏苏从小爱那搜来的，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智仁大师那，智仁大师又交还给了我，似乎冥冥之中有种定数，我与此书有缘。
“心外无物，万物在心，心以定物，物性于心。”我反复在心中念着这几句话，坐在床边，眼睛闭上，心中也空无一物，脑中也别无他想，没有浮躁，也没有纷扰。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我感到一股力量从腹中涌出，这种力量很真实，我能够感觉到其中一丝一毫的变化，由微弱转而增强，然后我感觉浑身都酥酥的，但非常畅快。最后，我睁开了眼睛，大笑起来，手指一挥，床头的木靠背被我劈掉了一块。
“哇，好厉害，莫名你好厉害啊，你的手指都可以隔空劈物了，怎么做到的，你是怎么做到的，谁教你的？”俞袖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没人教。”我说。
“没人教可以这么厉害，你是人么？”俞袖歪着头打量着我。
“我当然是人。”我说道。
俞袖摸了摸我的头，说：“没发烧，咋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了呢？”
“谢谢你的照顾，你今天穿的衣服很好看。”我呵呵一乐，笑着说。
“以前我都是穿这件的，咋没听见你说过好呢？”俞袖问。
我抓了一下头，说“：”以前我没说而已。”
我的身体也渐渐好起，那本《心经》我有心思没心思都翻着看看，每一次看，我都觉着心上的疑惑少了不少。
我手指上的功夫也确实变了，有了一种无形之力，大约可以延伸一个手掌的距离，如刀刃般，遇物可削，但也不是每次都可发出，如果心中烦乱，便一发就散。
练了一段时间，我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聚合手指上的力量，心中也愈发烦乱，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样烦，苦思无解，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智仁大师帮忙解惑。
智仁大师这段时间都在闭关，听小和尚说他已经不吃不喝十几天了。
我想敲门，小和尚阻止了。
“师父说，七七四十九天后他自会把门打开，若莫施主现在叨扰，坏了师父清修，且不论师父如何怪罪，就是失了礼数，也是不好的吧！”
这个小和尚就是当日给我打扫房间的那个小僧，我知道他道理多，觉得跟他争辩不得，再说打扰那位智仁大师只是为了我个人的一些困惑，也实属不该，于是就离开了。
4、 夜谈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间，抗倭预备训练结束了，此时已近深秋，寒意逼近，我们很快就要正式奔赴战场了。
这天晚上军营里空荡荡的，其他人都回去与家人告别了，我没有什么人可以告别，心里也觉得憋闷，就决定到街上走走。
到乌镇来快一年了，我第一次感觉乌镇是个这么美丽的地方，也许是要离开的缘故，我心里忽然舍不得，街道、小船，灯笼还有寺庙，书院，往事一幕幕又在我脑中浮现。
“莫大侠，还没睡啊，你也出来散步啊！”
声音很熟悉，我看过去，原来是野猫子，野猫子自从在军中做了大厨，就恨少看他出过厨房，每天军中的伙食渐渐好起来了，虽然隔两顿会出现一些稀奇古怪的虫子、蛇、野菜根什么的，但是比起以前老吃的大萝卜和烂菜叶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久没见，你过得好么？”我问道。
“好得没法说，我现在想做什么菜就能做什么菜，想有什么材料就有什么材料，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长的，太过瘾了。”野猫子现出了满足的神色。
“看到你过得舒心，我心里也替你高兴呢？”我笑着看着野猫子。
野猫子收起了自我陶醉的神色，忽然很郑重地问我：“莫大侠，我听俞大小姐说你武功精进，能隔空劈物，是真的么？能演一个我看看么？”
“不能，我心烦，劈不出来。”我摇了摇头。
野猫子一脸不相信的表情，说：“莫大侠，你也会心烦，你一向慢悠悠的，还会烦闷。”
“这些日子，我一直浮火撩身，心也不静。”我叹了口气。
“也许是我们要上战场了，你心里有些坎坷，不要紧的，莫大侠，去打几仗你就会好的。”野猫子说道。
“呵呵，我这样其实也没啥，倒是你，到了军营里可要好好做饭，不要再搞那些皂沫、蜻蜓、老鼠肉啥的。”我说道。
野猫子狠狠点了点头，说：“嗯，嗯，俞大小姐也说，她说我再搞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做菜，她就再也不理我了，她不理我，我感觉干什么都没什么意思。”
我最近也常看到俞袖经常往野猫子的厨房跑，原来他们……
“哦，这样我就放心了，你今晚怎么一个人啊，俞大小姐不管你啦？“我故意清了清喉咙，结果我看见野猫子涨红了脸。
“她爹开会，她也去参加了，莫大侠，我也不瞒你，俞大小姐说了她喜欢我，但是她爹想把她许配给将门子弟。我一个烧饭的，以前又是山匪，其实配不上她，但是我是真心喜欢她，她也说喜欢我，但是我们恐怕……”野猫子说着说着，眼神忽然怅然起来。
“顺其自然吧，有情人会终成眷属的。”我感到我说得很虚，虚到自己都出汗，但是一时之间我也只能这样安慰他。
“我听你的，听你的准没错，还有，打仗的时候你不要逞英雄，听俞小姐说，倭寇老凶了，拼太厉害会死人的。”
“我听你的，但是我会多杀点倭鬼，我不多杀点敌人，无法告慰苏苏在天之灵，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我握着拳头说道。
野猫子没再说什么，我们找了一段台阶坐了下来，他看着天空，我没看夜空，只是看着不远处的街市，看着人影稀疏的街，街上很安静，但是我心潮澎湃，不能平止……
……
5、 杀神
“我们都在这干等了好长时间了，马上天黑，上面不叫我们撤，也不叫我们冲，不知道什么意思。”
“刘头，俞将军叫我们等，自然有等的道理，你看莫副队长，人一动不动呆到现在了。”
油头来到军营，和我分在一个队里，我开始被俞袖安排为队长，但我不会带兵，管不住人，只好沦为副队长。
“那个呆子你让他一动不动坐两天他都不会有意见，不要拿我和他比，乌龟和青蛙不是同一类的。”姓刘的这位队长一向看不起我，我被他损，倒也没什么感觉。
天气很干冷，我们趴在一个小土坡旁，小风嘶嘶地响。
“敌人上来了，大家做好准备吧！”我听到异声，看着前方的草丛，不假思索的说。
“莫副队长，我们都没看到，你咋看到了。”油头问。
“杀气。”我说。刘队长虽然鄙视我，但是也不敢轻视，命众人拿好武器，提起精神，随时出击。
一群鸟雀从草丛中飞出，茂盛枯草丛中忽然出现一队黑衣狰狞的矮子，数量在30人之间，手中的倭刀锃亮，闪着寒光，他们是从地上钻出来，一下都到了我们的临时阵地。
“鬼啊！”油头大叫，跌倒在地上，“你就这出息。”刘队长在旁边踢了油头一扳脚，但是自己握刀的手也是颤巍巍的。
“杀啊！”我看到这帮倭鬼，就血脉沸腾，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我第一个冲了出去。
“莫呆子，我们还没列阵。”后面刘队长叫了起来。
当然我是不管他的。
……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办到的，但一地的血肉和我背上的疼痛告诉我，我杀了不少人，而且基本是被我分成两半杀掉的。
“你是人是鬼？”刘队长提着刀浑身颤抖着走了过来问。
“你说呢？”我眼翻了看了他一眼。
“你杀人的时候不是人，我也是闯过很多年江湖的人，各种人都见过，但是武功像你一样古怪，杀人像你一样不要命的还真没见过。”刘队长抹了抹头上的汗。
“你现在不是见了？”我反问了他一句，又盯了他一眼，他往后退了好几步。
“莫大侠，以前我在镇上就听人说过你怎样怎样厉害，这回真见了，你的武功乌镇第一，不，整个江浙地区你都是能排上号的。”油头上来恭维我。
“有放跑的么？”我没看他，问刘队长。
“没，你杀了将近20个，其余的吓傻了，被我和弟兄们干掉了。”刘队长抹了一下汗说。
“那就好，听着，你们以后打仗列你们的阵，老子我杀我的人，你们不要管，懂么？”我狠狠盯了刘队长一眼，说道。
我们俞家军上阵杀敌都是要列阵的，因为倭鬼的刀很厉害，打仗很玩命，论单个士兵，俞家军比不上他们，但是我们的阵比人家强，一群人长枪短刀盾牌配合，就有了优势，不过我学不会和别人列阵，我觉着一个人冲反而自在些，所以现在把话挑明，省得这些人以后烦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