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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惠君早晨不顾脚踝还肿着,特别是每次着地时更是疼痛难忍,便趁着同宿舍的人都外出时,偷偷去了校门口的照相馆,要取回昨天下午云洞岩回来交给他们冲洗的相片。哪知照相馆告诉她,由于元旦期间,要冲洗的相片很多,要她傍晚再来取。她只得咬着牙时而单脚跳,时而一瘸一拐艰难地回到宿舍。

好不容易挨到傍晚,惠君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呼唤,再次忍痛来到照相馆,取回了相片。照相馆里有很多同学,她只是粗粗看了几张,特别是那张“得朋”前的合影和王璞背着她的合影,简直是天作之合,她既高兴又不好意思在照相馆里凝视,急忙收进包里,打算回宿舍再躺在床上好好欣赏。从照相馆出来,正好碰上同宿舍的媗媗。媗媗很惊讶,“惠君你怎么回事呀,脚上不还肿着么,怎么不好好呆在宿舍里休息?”

惠君满脸笑意地答到,“舍长姐姐,别生气嘛,人家呆在宿舍里都一天了,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媗媗摇了摇头,“真拿你没办法,刚好一起到食堂吃饭。来,我扶你。”

她们刚走到校门口正好遇上了手拉着手走来的陈璐和王璞。陈璐的手先是下意识的一松,即而一瞬间又握紧了王璞的手。

王璞笑着对惠君说到,“脚好了?什么事这么高兴——四大喜之他乡遇故知?”

已不再懵懂的王璞捕捉到那一丝在惠君眉间闪过的伤痛,自己的心不禁一颤,仿佛一把尖锐的锥子飞快地刺了一下。

惠君强作欢颜道,“脚好多了,我们舍长媗媗,哪象你们这是去洞房花烛呢?”

“惠君同志,你这完全是小资产阶级的人生观呀。我和我的革命战友陈璐同志都来自五湖四海,在共同的学习与劳动中建立了深厚的阶级感情,是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而走到一起的,并正为将来能精心培育好一个又红又专的革命下一代而努力奋斗。本着革命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有了小家、不忘大家的教导,为了提高你们的思想觉悟,一起去吃晚餐,接受革命伴侣的熏陶吧。”王璞假装一本正经地说到。

陈璐一听脸都红了,心里既甜又蜜,她将身体更靠紧了王璞,尽显亲昵,“瞎说什么呢?惠君、媗媗一起去吃饭吧,反正不把他的入学奖金花完,他是不会消停的。”

“我们还有事,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接受你们的革命熏陶吧。Bye 了。”惠君和媗媗转身离去。

萧瑟秋天,纷黄落叶。风又起了,扬起一片尘土。这样的季节似乎早已注定伤心的人儿必将演绎一季的悲痛。

惠君转过身去,眉宇间闪过深切的痛楚和失望。曾经的细语如今微凉,曾经的温情如今微恙。简单自然嬉笑的三言两语,是那样的蚀骨穿心。曾经以为自己是多么的超然脱俗,还引经据典,告诉自己,“璞者,未雕琢的玉,我心中最美的玉也。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我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你就很开心了。”曾经以为自己只要当他浩瀚天空中的一朵白云便很心满意足,哪知他的天空早已布满云彩。如今,才知道现实的冷酷——爱情永远是私有财产,不容侵占,不管是于我还是于陈璐。

人心柔软,女生的心尤以为是。转身那一刹那,陈璐分明听到惠君那心碎一地的声音。她看见惠君那明亮的双眼,瞬间失神,泛起了一层雾气,落寞而心痛。而王璞看着惠君颠簸着脚步蹒跚而去的身影时,内心有如刀割,血一滴一滴地渗出……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惠君。爱情是自私的,我不是沈璧君也不是风四娘,我不能象她们那样无私地把萧十一郎让给对方。我也很欣赏你,或许没有王璞我们甚至能成为好姐妹。请原谅我的残忍吧,我不是故意的。”陈璐在心里说到,便失神地松开了王璞的手。

王璞的心何尝不是如此?如果说昨天爬山时自己还懵懂无知的话,那么爬山回来经过陈璐的提醒还有小白他们的乱点鸳鸯谱后,自己躺在床上回想与惠君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以及惠君说的“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顿时对自己的无心插柳惊出一身冷汗,同时狠狠地鄙视了自己:王璞呀王璞,你作孽呀,如果说刘佳是那山谷里静静开放的百合的话,那么陈璐就是水中萧然、委婉的水仙,而惠君无疑是那盛开的浓烈的玫瑰。你已经伤害了刘佳,难道还要再伤害惠君?你到底是不是人!既然心田已种下水仙,那就不能载种其他花儿了。都说情丝乱如麻,自己无疑是造成如今这种伤痛的罪魁祸首,理应由自己来承担一切才是。陈璐,其实就在你握紧我的手那一刻我就明白,那是你心中细微的暗战。是的,我必须配合你。只能对不起惠君了,或许片刻柔情我可以给她,但那骗不了人,更是对她的不尊重。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或许她还没陷得太深,此时的快刀斩乱麻对她来说或许更是一种仁慈,原谅我和陈璐吧。

于是王璞开玩笑到,“怎么?头到现在还迷糊?我罚你晚上喝3大碗鱼汤,既解决你当前的精神疲乏,又为将来能精心培育好一个又红又专的革命下一代打下良好基础。”

“你能不能少说两句?”陈璐正为自己刚才对惠君的残忍而懊恼,说话的口气变得有点急。她没能体会到王璞想用玩笑轻轻带过她那自责难过情绪的用意。

听了陈璐那前后判若两人的回答,王璞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璐儿……”

“对不起,我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和你说话。”陈璐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王璞,发现自己刚才有点失态。

“傻丫头,没事说什么对不起,我是不是太贫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不该故意那样对她……可是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是不是很不讲道理?我……”陈璐有点语无伦次。

“宝贝,不要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不好。我能明白你的心,从你刚才先松后紧握住我的手时,我就明白了。如果用心去爱一个人都是不讲道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道理可言呢。”

“王璞,你对我真好。当我烦恼时,你总是用尽千方让我快乐;当我忧愁时,你总是想出百计让我开心。”

“我的宝贝,我说过你的快乐就是我的信仰,能恋你、疼你一定是我前世修来的福。你看,近有班上某狼,远有系外多虎。我才不想把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福份让给别人了。”

“哼,去你的,我哪有呀,你身边才虎狼成群。可是,可是不管怎么说,她会很伤心、很痛苦的。”

“要不,我现在就去追上她,跟她道歉,然后我左拥右抱,尽享齐人之福?”

陈璐听了,脸上马上嗔怒与羞涩齐飞,魔爪共长天一色,“臭王璞,你敢!”

当然,聪明的王璞早闪开了。

……

“璐,咱妈也是福州本地人吧?”王璞边吃边笑着问到。

“是呀,怎么?开始查户口了?”陈璐回答到。

“不是,我看你那九阴白骨掐的功力至少有十年以上,很为咱爸的人身安全担心呀。”

“去你的,又拐着弯骂人。”

“我这可是有理论依据的。不过我先声明,以下理论只是坊间流传,不代表本人意见。希望你听了之后谨遵毛 主 席的教导,‘要文斗不要武斗’,保持动口不动手的君子风范。”

“哼哼,那得看看本小姐的小宇宙爆不爆发。”

“那我还是不要说的好,万一你的小宇宙不小心爆发了,没准这小炒店立马就血流漂杵,伏尸百万,千里之内寸草不生、不见生物。那我就罪孽深重了。”王璞知道说得越夸张,陈璐就越会让他说。

“说嘛,璞葛格,璐儿美眉的小宇宙保证不会爆发的。”陈璐又作出一副楚楚可怜状。

“好冷,好冷。”王璞裹了裹衣服,接着说到,“坊间流传这么一句,‘好女不嫁莆田男,好男不娶福州女’,意思就是莆田盛行大男主义,而福州恰恰相反,盛行大女主义。”

“歪理邪说,才不是了。我爸妈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你也说说你家吧。”

“我爸是企业小干部,我妈是企业小职员,典型的工薪阶层。我可是草根阶级的,你呢?”

“我爸妈都在我们那技术监督局上班,所以他们要我来这学商检这个专业。也多亏他们,要不然就遇不见你了。”其实陈璐的爸爸还是个局长,她故意不说,怕王璞有压力。

“哈哈,这么说,你属系统内的人呀。”

“算是吧。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当班干部吗?一方面因为自己的性格,一方面也因为我爸的原因,他非要我在学校各方面表现好一点,争取入党,以后毕业就可以随便走走过场,然后进技术监督局工作了。”

“那你入党申请书写了没有?”

“早写了,都交上去了。你呢?想入党吗?”

“这不是我想入就能入的吧。我还没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个觉悟了。”

“我也算是人民群众的一员,就算是为我入的好不好,你各方面都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再说了,以后毕业了也好找工作是不是。”

“哈哈,你看我没个正形,肯定不够格的。”表面嘻哈的王璞内心突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关于他和陈璐的未来。学校一直以来有着这样的规定:一个班级最多有三个预备党员;学生会干部不能谈恋爱,至少不能明目张胆地谈;入党积极份子是决不允许谈恋爱的。他要再申请入党,那岂不是和陈璐在竞争。所以他是不会去写入党申请书的。按照系学生会惯例,下学期就会提名一个大一学生当副主席,以准备大二全面接手学生会工作,因为专科院校,大三的学生就开始忙实践去了。而陈璐由于工作能力很强,各方面表现都很好,据说已定为副主席人选。现在摆在王璞面前的现实问题就是,他们之间的恋情会不会影响陈璐的进步和入党?而三年后毕业,陈璐铁定回福州上班,自己呢?王璞第一次感受到爱情不全是风花雪月,更有满肩责任和无限的迷茫。

“我不管,反正你要写入党申请书,写好了给我看,我再帮你改改,写这个我比你有经验。”一脸不知愁滋味的陈璐还在展示着她那美丽的霸道温柔。

“好,好,好,我写,听我家璐儿的话。来,再喝点汤。”王璞说着又给陈璐盛了一碗鱼汤,并细心地为她挑好鱼刺。心里想着,写就写吧,反正不交上去就是。

“嘻嘻,我们家王璞最乖,最疼我了。我好幸福哦。”陈璐由衷地说着,更添王璞心头的愁绪。

“璐儿,晚上向你请个假。阿鲁和小白说,晚上再不和他们打80分,就要把我和小倪子扫地出门了。”

“嗯,去吧,婷婷也正说我见色忘友了。”

……

秋夜,空旷微凉,有人欢乐有人愁。她在欢乐人的眼里,澄净高远、心旷神怡;而在忧愁人的心里,却是萧瑟寂寥、清冷悲凉。

伊人红妆,眉心紧蹙,掩面遮殇。惠君拉紧床沿那张蓝白混搭的遮帘,仿佛这一拉就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隔绝了料峭的秋凉,却终究隔绝不了心中的悲伤。曾经代表着梦幻浪漫、纯净无瑕的蓝色和白色,如今抱膝呆坐在床上看着却是灰蒙蒙、阴沉沉的压抑。一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任思绪这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将伤心这张网无限地扯得越来越大,大到心里传来阵阵的酸痛和苦楚。无风自荡的秀美长发,遮住了透过床帘的光线,却阻挡不住那无助的泪水。不知不觉,膝盖湿了……

就这样呆坐了许久、许久。用手轻轻拨弄几丝因被泪水打湿而贴在脸颊的长发,深深地吸一口气,缓缓地躺下,塞上耳机,耳畔传来: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爱情它是个难题,让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

那委婉的歌声再次幻化成纷飞的雨雾,生生地挤进了眼晴与鼻翼,发酵成酸酸楚楚的液体。忆当时,欢娱见惯,只道是寻常。风起了,水倦了,花谢了,叶落了,曲终了,人散了,心碎了。心中不禁自嘲到:他与我的林林总难道真的如文章一样,写尽繁花,只为最后的落寞?自古以来名士与倾城的宿命便是伤情善怨。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那就让所有缠绵悱恻、深沉婉约的前尘往事在这秋夜独航中,从此搁浅吧。是的,我想我对他的爱就象沙漠中的河流,终点早已注定是断流,而那风干的河床不过是伤痛与遗憾的痕迹。好吧,当爱已成往事,就把往事留在风中,随风而逝吧。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一样是我,他一样是他。我一样会对他说:早上好,播音辛苦了;一样会和他谈经论道;一样会鼓励他进取;一样会……不一样的只是我将把这份情埋在更深更深、深到让自己也看不见的心底。或许等到毕业的那天我会告诉他,曾经有一个女孩是那样深深地爱过你。亦或许从此我什么都不会说,人海中偶然遇见也只是简单的一句:你好,多年不见,现在过得好吗?亦或许老去的时候,夕阳下,坐在摇椅上,我会指着他那发黄的相片告诉我的孙儿:瞧,奶奶那些年也青春过,做梦过……未来有太多太多的或许,那就不要再苦苦刻意追问自己。缘份上天注定,眼泪何必固执?擦干泪水,好好睡觉吧。惠君,你要相信和爱护自己,用最美的姿态迎接每一次太阳的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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