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吧?我送你上医院！”
他没回答，只是紧闭着双眼。父亲觉得很异常，他猛的扯开被子，大儿子很快用手护住下体。父亲彻底明白了，他像老虎一样怒视着儿子，像要把他吃掉似的。大儿子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感到恐惧，第一次感觉身体在瑟瑟发抖。忽然，父亲转身不再看儿子，他异常平静，“把衣服穿好。”还没等儿子反应过来父亲便出了门，他穿鞋的时候听到了清晰锁门声。
“爸！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屋子里回荡着大儿子连续不断的求饶声，但没人理睬，也没人敢理睬。等大儿子声嘶力竭绝望的时候，他停止了叫喊，坐在床边蜷缩着身子，像一只无所依傍可怜的羔羊。
天渐渐开始变得阴冷，并下起了雨。
那天，凑巧外婆来找父亲母亲去帮她种地，所以有幸看到父亲打儿子的“人体表演”。父亲提着儿子的裤带像拎只蛤蟆一样把他拎到院子里，然后用力举起来狠狠摔在地上，落地有声，他在雨水里变成一只狼狈的爬行动物，嘴角的血流在了地上。大儿子用手抹了一下嘴角上咸甜的水血混合物，然后一声不响的在雨水里挣扎着。父亲默默的看着儿子，脑海里清晰的来回播放着揭开被子的那一幕。父亲右脚往后撤了一步，把所有的力量运集在上面，忽然猛的一脚，像运动员踢射足球一样踢了过去，大儿子翻滚出去一米多远，然后呲牙咧嘴的抱住肚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二儿子惊恐的看着哥哥，心好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一般，他想起哥哥经常捉住癞蛤蟆用棍子抽打，觉得是癞蛤蟆的鬼魂来报复他了——奇怪的是哥哥不哭也不喊。哥哥的眼睛，既听天由命又空洞无物（恐惧到极点产生出来的无奈与坚强），这样的眼神他一生都没有泯灭过。三儿子惊恐得蹲了下去，要不是母亲一只手紧紧攥住，他早就瘫软在地上。外婆目不转睛的看着姑爷，眼神冷峻无物，僵硬的嘴唇像两片生冷的铁片，她像是一块经历几个世纪风雨剥蚀但仍然纹丝不动的顽石，他断断续续想起父亲两个月前杀鸡的一幕。母亲一只出汗的手紧紧握住小儿子的手，眼睛却紧紧盯住父亲，她极度不安，但却异常的理智，当父亲看着地上翻滚的儿子的时候，她的眼角似乎有一丝莫名的冷笑。等父亲再一次趋步向前对准儿子提起脚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突然，母亲以让人想象不到的速度跑到父亲脚下，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脚，整个身体护住了儿子，然后异常平静的说：
“你这样会打死他的，他毕竟是我们身上掉下来的肉。”
“护着他干什么！这个孽种早就该踩死他几百次了！”父亲怒吼。
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倔强而固执的抱住父亲的脚。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辱没祖宗十八代的事情的？快说！不说老子跺死你！”大儿子紧紧捂住肚子，脑门上的渗出的汗跟雨水混在一起流到嘴角，他心里有一个念头：不能出卖舅舅！
母亲抱住父亲的脚足足有十分钟，等父亲没力气了，对儿子确实没有实质性的威胁才松手。
外婆已转身一步一摇的走出了大门，异常冷峻严肃的身影像冬天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一棵古松。
* * * * * *
“大儿子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不是这样。”
“是变了，变得面黄肌瘦寡言少语了。”母亲脸上有一丝苦笑。二儿子注意到母亲从客厅出来时有些眼红，知道她流了些眼泪。自从父亲杀鸡失手发脾气后，母亲似乎话少了很多，跟父亲讲话脸上经常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笑。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双福回来之前可不是那个样子，他一回来我们的儿子好像变了一个人，还学会丢人现眼。”
“你怀疑是双福教坏的？”
“他走了，我们的儿子像往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不开口，实在没办法追查。”
“算了吧！儿子从医院回来，经常说半夜肚子疼。”
“你别护着他，听他瞎说，这个孽种打不死的，养子不教父之过，哎——”父亲略带感叹。
“对了，他外婆那天过来好像有什么事要说。”母亲转身去厨房了。
舅舅的归来，大儿子的变坏，跟外婆看似没关系，可在父亲眼里显得很合情合理与顺理成章，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人。
不知为什么，那年外婆请了村里的其他人种了地；等插秧时，母亲跟父亲随便说了一声就去外婆家去了，而父亲则抽着纸烟一声不吭。
（四）遭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