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幺妹对于狗娃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错误,幺妹和狗娃彼此的世界里注定都不属于对方。那个女人像是一道星光划过他的天际,他确实看见过亮光对生活充满希冀。然而很多时候,幸福只是一种错觉,在你有关的无关的日子里煽动着你的思想去沉醉它享受它,于是你沉睡在这种氛围里不愿醒来,然而在现实违背你的意志而鞭策你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这根本就是错觉。伟大的哲学家说:“于你所有的所没有的都将给予,于你所有的所没有的也都将夺去。”而现在这个女人消失了狗娃依旧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他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于是他说他要去找回幺妹。
狗娃踏上客车,他走遍了他们曾经到过的那些地方。之前幺妹说她喜欢那些地方,而狗娃还尚抱着一丝希望——幺妹仅仅是去散心了。他找遍了那些地方,甚至找遍了他们住过的旅馆。而他这一找就是两个多月了,他依然没有找到幺妹。正如幺妹所说:“我敢肯定,所有我们的都不是关于爱情而是同情罢了。你在别人的世界里热闹着,然后在我的怀里忧伤。黑暗的夜里我们就这样彼此陷入一种沉默,而后同样也陷入了没有我们的未来。”而现在狗娃也终于确定他们之间什么都不算,最终还是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他想他应该回到工地去了,回到原来的那个自己。这时候的狗娃像是在长大,他遥望着车窗外的天空嘴角挂着一丝嘲笑。
终于,那辆把他带走的火车终于还是把他拉了那个工地,但这回拉回来的却不是那个原来的完整的自己。
没人知道狗娃回家后还辗转了这么一段很长的日子。回到工地上他从没向谁提过,他们问起他只是回答家里面有事耽搁了。狗娃暗地里想:“李如武说的一点没错,他说男人要对自己狠点,穷男人跟要对自己狠点,趁现在还年轻。那么我现在才十九岁,我应该尽全力去挣钱,之前的都是自己的错,现在他应该重新站起来了。”因此狗娃希望尽快开工,在经过六指包工头的同意后,狗娃回到了工地上。
4
这个标段是从十三里外的屯子村开始的,眼前正在施工的这个一百二十米的隧道是它的结尾,它在前方与另一个早已完工的标段对接,六指包工头负责的这个工地进度是慢了许多,眼看也要完工了而又进入了深冬。他们从上前年的春天开始动工,转眼就快要有三年多的时间了。现在是第二年的深冬了,大西北旷野的风正考验着每一个有生命的生物——生或者死。
狗娃在这样的寒冬里拼命的做工静静地思考,他变得很少说话,连家富和李如武主动找到他他也不说。而他变成这样他们都一致认为是他爷爷过世的缘故,因此他们想让他安静一段时间就会好过来,后来也就不再奇怪于他的这一变化了。
雪依然是在他们来不及完工的时候下了,一停工这群工人又闲了起来。金寡妇看老王家的麻将馆总是很受欢迎她也买来了一台麻将机,于是她的家更是热闹了。
十二月的西北的这个小山村,安静得像一片坟地似的没有半点生气。一点钟的白天照样不会有人影出现,谁都不愿把自己暴露在零下几摄氏度的冷空气里。到了两点钟,狗娃终于鼓起勇气起来床,他已经睡了两个多星期了,同样吃了两个星期的泡面了。金寡妇连菜也买不到只有带回来十几箱泡面,说是先让工人们将就这顶一段日子。狗娃打开窗户,路上的雪依然是积得厚厚的,屋檐下几只受惊的鸟儿飞向很远的地方去了,他跟着鸟儿飞去的方向望去,望见远处的山上开始有了太阳光,他高兴的叫醒老刘子,“看,出太阳了,天气变好了!”看见太阳,狗娃高兴得像个孩子。
在冰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的也就是太阳出来的第二天开工了,六指的漂亮老婆也在六指包工头的脸上看见了笑容。他们两夫妻的皮卡车的轮子还是滚到了工地上来。而这时候离过年却只有十二天了,六指今年并不打算给工人们放一个一周左右的长假,因为工地在他看来不用两个月就可以完工。他在另外一个工地上看见了赚头,现在他想用一个月就想结束掉眼前这个工地的活,后来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下了车,六指拉大嗓门叫喊道:“同志们!工友们!现在是攻坚三十天,三十天内我们一定要顺利完成对接。因此,我们要改变战术。天气预报说了未来的这一个月不会降温,只是下些小雨,对于我们男人来说这点雨算不了什么。所以我们要采用“雨加晴”以及“白加黑”战略,不分白天黑夜,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坚持这三十天。要保证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到时候全部的帐都会结清,我们就可以换到另外个工地上去。赚钱的机会很多,希望你们都要牢记在心,全力以赴。”说完叫上两个人从他的后装箱里拉下一块大牌子,白底红字写着“全心协力,攻坚六十天。”八个大字。他叫工人把牌子挂在桥墩上,接下来工人们开始赶工了。
一切像是从未改变,狗娃还是成了原来的狗娃,而他们现在要开通的是这个隧道。而李如武那位大学生却开始矛盾了,他对狗娃说:“的确,这是通到山那边的隧道,它将穿梭过黑色的金属,穿梭过形形色色的面容,它会穿梭过时光,穿梭到未来。可我的未来,它从未来过。”而狗娃并不明白他说什么,依旧做着他的活。
而两天后在这个工地上就再也见不到李如武,狗娃听说听说他回省城里去了。
5
工人们依旧是在赶工。可是有一天,六指似乎从那些工人的眼中明白出一些关于她媳妇与傻大的事情来了。这一天不六指不知道在哪儿喝得烂醉,七点钟的时候从老李的家传来管苢琪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杀人啊”、“啊”、“救命”……这些惨叫痛如刀绞。住在金寡妇家的这些工人都听见了,纷纷朝老李家这边走来。
狗娃一上来就看见六指揪着她媳妇的头发,另一只手扬起棍棒在她身上狠狠的乱抽,而她身上一丝不挂。赤裸裸的身体上被抽打得伤痕累累,像是要留出血来,她悲惨的淌着眼泪……
那些工人夺过六指周中的棍棒,这时候六指却依旧满嘴难听的话,还偶尔骂到了那群工人。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才把他拉到金寡妇家,那天晚上和那群工人们一起挤着。
这一风波让六指夫妇消失了好几天,工人们还是开工赶着活,可大家都在猜测着六指那个家是否还能继续完整存在下去。第六天的时候六指回到工地上来,这次并没有带上他媳妇一起回来,听说六指让她留在城里看孩子了,这说明他们的婚姻并没有破裂。傻大也没有被开除或者被雇人来暴打一顿,六指和工人们说那天自己喝多闹笑话了真是麻烦大家。或者有时候我们为了保全某些东西就只能强忍着某种痛苦,现在的六指果然做到了这一点,即使他心理很不愉快。他只好催着工人们赶工,他认为他应该早一点儿离开这里。
然而,修路碰见鬼是正常的事,总要有人死的。工人们都说那些是祭山神的,只有这样以后车子才能够安稳一些过去。有一回两个挖土机挖着挖着同时就滚下山谷去了,开挖机的自然是死了,那天狗娃就在一边亲眼见着的,这使他相信修路是会有人要死的。这天他们收工很早,工人们都在谈论着那死去的大胡子。那天,大胡子被六指分配在刚要完工的大桥上剪掉漏出来的钢筋,可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他们说脑袋都碎开了,一只手打飞到很远的地方去,地上是一滩血泊。有些人见了当时的惨状,现在还在恶心的想吐,饭也吃不下在默默的发着呆,有的心有余悸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吸着烟。狗娃带着金狗狗去看电视了,他认为这样子能够使他不去想当时的那场面。
第三天了还没开工,工人们还是心惊胆战的。大胡子家来人在那滩血泊上,倒上酒、点上烛火、烧上纸钱,祭拜死去的大胡子的魂。狗娃打听后知道那是大胡子家的老婆,上大学的儿子,小闺女和他家的几个堂弟兄。那最小的闺女才十二岁,刚上初中,这使得狗娃很是同情大胡子留下这这对孤儿寡母来,六指包工头正耐心的与他们协商关于赔偿的问题,他生怕闹腾到法院去,他们都是老实的乡下人,最后六指只花了五万二就把事情给和解了。
事发后的第六天终于开工了,剩下的活也没有多少。工人们都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再加上六指的催促,半个月的活十天就给六指做完了。
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工地到另一个工地上去。看着他们就要离开这个地方,金寡妇抱着手,慌忙地站在门口跺着脚。她不能接受这群工人离开以后留给她的冷清,也不能接受没有生意的日子,遗憾的是她的床还没有给任何工人睡过,这使她遗憾了许久……
在第二天工人们全部离开了的时候,金寡妇独自坐在她家门前,遥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老刘子和家富都说不能干工地了要拉着狗娃回家,可狗娃并不想和他们一起回到那个已经没有人的老家去,也没有跟着六指去另外一个工地。他最终还是买了一张离开这个地方的火车票,但谁也不知道他那张票的终点写的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