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我一直爱着过去，
也爱着你。
但是我想你大概，已经无所谓了吧。
-------程橙
程橙拿到的第一版剧本错误率挺高，她边校对历史资料，边修改得昏天暗地，才在开机前不久准时把剧本送到演员和其他工作人员手里，随后的日子都要跟着剧组拍摄的进度，为了主创人员的需要或者临时的变动改编剧本。
除了剧本本身的文字，她一般不是很关心其他的东西，比如演员名单之类，所以，当她看见丁亚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巧妙了。
程橙那一届如果非要说出了什么传奇性人物的话，那就当数丁亚楠了，当年他和叶瑞一起考到北京，在一所二本大学学计算机工程，本来过得很平淡，却在某天去餐厅吃饭的时候十分狗血地被星探看中，拍了生平第一支广告，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遍地娱乐的时代匪夷所思地蹿红起来，他个性本来闹，又爱玩，自是乐在其中，最后带着几部电视剧和两部电影，迅速从原来的学校退学然后进入北京电影学院主攻表演，而后就是在影视圈混的更加顺风顺水……
程橙这些年也是知道这些的，同学里出了一个大明星这感觉有时候想想也蛮是神奇，可是她每次在电视上看见耍宝的丁亚楠，想起的都是叶瑞那张平淡如水的脸。
就像现在，她在化妆室不经意看见丁亚楠就有点迈不动步子。
丁亚楠的声音还是像从前一样的有精神，看见她就扯着嗓子讶异地叫，“嘿！程橙？！！你怎么会在这里？”
程橙尴尬地看看四周围过来的目光，然后小声地说话，“啊，我在剧组工作……这部戏，你有演？”
丁亚楠笑眯眯地点头，“是啊，演那个很痴情的城守尉……不过就友情一下，没几集的。”
程橙是小编剧，剧情部分有更有名的编剧根据小说改编，但是这个故事她还是很清楚。
故事以光绪皇帝的瑾妃为原型，讲了一个不算单纯却很动人的爱情故事。
女主与妹妹从小随伯父长善将军生活在广州，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爱上了将军旗下的城守尉，地位之差，恋情终是还未开口即已无果。她欲反抗，欲追求，但中间阴差阳错，还未来得及与命运抗争就因为伯父的卸任迫于无奈回到北京。随后两姊妹被入选宫中，封为瑾嫔和珍嫔，中间勾心斗角用尽心机，伴随着国仇家恨，心中所爱却从未被真正放下过，致使终生郁郁寡欢，最后濒死之际，总归是见了心上人一面，然后含笑而去。
一贯的商业又改编得离谱，但是程橙看完的时候还是被小感动了一下。
已经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这种似爱非爱，拼尽一生却不可与爱人终老的故事，就满心的惆怅。
丁亚楠还想说点什么，却被旁边的化妆师叮嘱时间有点紧，于是只好开口问程橙的电话，程橙找不到理由拒绝，只好给了他，然后往屋子外面走。
“程橙，等一下，”丁亚楠拿着电话朝她晃了一下，然后笑，“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一天的拍摄结束，程橙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丁亚楠就已经换掉戏服，穿着剪裁恰当的棕色风衣站在她面前，因为拍的是清末的戏，被剃成了光头，于是丁亚楠就搭了一顶小礼帽，看起来丝毫不显得突兀，他五官很好，长大后越发轮廓分别，眉毛是剑眉，到整个眼睛部分有股英气，演起军官或者白马王子一类的角色显得很俊朗，但是又喜欢笑，笑起来泛着甜味，现在正站在她面前，因为自己的光头，时不时地摸摸耳朵，程橙看着他，觉得十分好笑，顿时没了那种多年未见的尴尬。
程橙打趣他，“剧里面不是很苦情的角色么？你现在倒更像个阳光爽朗美少年。”
丁亚楠顿时收敛了那一脸璀璨，说道：“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才美少年呢，现在都快成大叔了……”
“哈哈……你那时候爱闹，话又多，最烦人了。”
“我现在才不会呢，六年一过，哥哥我早修炼成精了”说着，又装出深沉的脸，“这万恶的社会啊！”
说出来，程橙才猛然间觉得，已经六年了啊……
丁亚楠推搡着程橙坐到后座上，才四处张望了下，上了车，发动。
“当艺人最麻烦了，记者简直是无孔不入，私底下见见老朋友都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一上车丁亚楠就跟程橙聊起来，然后被程橙笑着说成语各种乱用。
“可是你很爱这一行吧？”
“是蛮有意思的，拍电视会感觉自己在过不同的人生，唔……”丁亚楠轻巧地拐了个弯，“带你吃海鲜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店很不错，叶瑞和我常常去的。”
程橙在听到叶瑞名字的时候顿时有点窘迫，随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就眼光朝下，手不自然地抚了抚舒服的真皮坐垫。
如果说这只是开始的话，等到了目的地，程橙是真的连下车的勇气也没有了。
因为她看见了很淡然靠在奔驰车旁抽烟等人的叶瑞。
他的脸几乎还是当年的模样，五官分明，轮廓更加清晰，侧脸绝美，喜欢微微含着眼，轻抬着瘦削微翘的下巴，个子更高了一些，头发剪得很精神，此时正靠着车子，一手微环着胸，另一只手向外夹着烟，想在思考着什么，表情恬淡，身形很好看，但是，有些瘦了……
丁亚楠下车给程橙开了车门，轻声说：“我还没和他说你来了呢！你等下走过去从背后拍拍他的肩，他一定又惊又喜！”
程橙苦笑了一下，“不要吧，万一他已经不记得我了那我要尴尬死了。”
丁亚楠拍拍她的头，笑，“怎么可能……”
正在两个人对话的当口，叶瑞已经看到丁亚楠，正准备走过来，又突然地好像看见了不可置信的场景，眼睛直直地盯着程橙，有些发愣，动作也有些僵硬起来，好一会儿，才是反应过来，迅速地转移了视线，然后极其不自然地丢掉了手上的烟。
丁亚楠笑着走过去，大叫：“王八蛋，喊你好几次了总算有时间了啊？当个律师怎么比我当演员的还忙？”
叶瑞也对着他扬了扬嘴角，眼神完全不留一丝在程橙身上，“我的错，今天我埋单。”
“哈哈，这还差不多，”丁亚楠转过头，又叫了一声几步之外的程橙，“程橙！快过来！干嘛那么拘谨？”
程橙只好耷拉着头，看着自己一声休闲得不得了的帽衫球鞋牛仔裤，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
也不是没想过再遇到叶瑞的情形，只是做梦的话，那场景总归是要再美好一点，浪漫一点的。
起码……
早上起来的时候穿那件漂亮的西装小外套和高跟踝靴就好了……
她几乎是挪着过去，然后对着叶瑞，眼神飘忽地打了声招呼，“Hi~”
叶瑞礼貌地朝她笑，表情生疏又客气，“好久不见。”
程橙也不大敢看他的眼，落寞在眼神里一闪而过，“好久不见。”
然后就没有更多的话可以说了。
三个人一起进餐厅，坐好，点餐。
丁亚楠看看他们两个各自莫名其妙的表情，只好出声打破尴尬，“唉，叶瑞，潇潇呢？”
叶瑞认真地看菜单，一丝不苟，“嗯，加班。”
丁亚楠斜了眼他，转过去和程橙继续聊天，“程橙程橙，你还没跟我说，你在剧组做什么工作呢！”
程橙轻声回他，“小编剧，但是不负责情节部分，只把你们那些原本的台词润色或者打乱更合理地重排，有时候也会改动一点小剧情，很简单的。”
“啊……难怪，我看最后一版剧本的时候被感动得不行啊，明明看过好多次了，以前老是觉得台词很生硬的，原来都是你的功劳，做这行很久了么？”
“也还好，之前还当过一年的老师，觉得现在的学生都太皮了，管不住，于是放弃了。”
“对了程橙，说起来，高中毕业的时候，你去哪儿了？我单以为你没考上北京的学校啊，可是后来连点消息都没有，真的太不够意思了……”
程橙正在喝水，听到这里有点微呛，清了清喉咙才说：“……我去了上海读师范，因为你也知道，高考没考好很丢脸的，所以……”说着，抬起头看了叶瑞一眼。
叶瑞依旧是认真地看着菜单，默不作声。
“你想太多了……学校这些根本就是浮云啊！你看我们家叶瑞，”他说着靠过去搭叶瑞肩膀，“明明可以上清华北大的，噢，不止，那时候香港好几所大学也抛了橄榄枝的，还不是读了人大，虽说人大法学院也很牛……”
说到这里，叶瑞“啪”地放下菜单，招呼了服务员，嘱咐了几道菜之后把菜单顺手转给程橙，程橙接都没接，就对着丁亚楠轻轻摇了摇头，“我不太常吃这些，你们点就好。”
然后丁亚楠顺利闭了聊闲话的嘴，开始点菜。
留待叶瑞和程橙百无聊赖地坐着，气氛又怪异起来。
他们坐的是包房，环境极其清雅，又很宽敞明亮，程橙坐了一会儿，发现叶瑞一直没有看自己这里，就壮起胆子，用余光瞄了瞄他。
刚才在门口看得不仔细，现在面前人的脸庞，才算得是清晰。
可是就这样一眼，程橙又觉得心脏都跳得快起来，仿佛要沦陷般颤动不已，她突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叶瑞之间甜美的对话，想到两个人温暖的那些小事，想到那些悸动不已的青春，想到那一天楼下的告白……
想着想着，又觉得心口微微刺痛。
然后这份情绪被手机铃声猛地打断。
叶瑞站起来，走出包房接电话。
程橙看着桌面不作声。
点完菜服务员拿着单子走出去的时候叶瑞才走回来，对着丁亚楠安静地开口，
“潇潇加完班了，她等会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