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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诗歌(2)

他拐着杖常到隔壁去沽酒,

宁愿过桥,土堤去看新柳!

(发表于1948年2月23日《经世日报·文艺周刊》第58期 )

过杨柳

反复的在敲问心同心,

彩霞片片已烧成灰烬;

街的一头到另一条路,

同是个黄昏扑进尘土。

愁闷压住所有的新鲜,

奇怪街边此刻还看见,

混沌中浮出光妍的纠纷,

死色楼前垂一棵杨柳。

二十五年十月一日

(发表于1936年11月1日《大公报·文艺副刊》)

昼梦

昼梦

垂着纱,

无从迫寻那开始的情绪

还未曾开花;

柔韧得像一根

乳白色的茎,缠住

纱帐下;银光

有时映亮,去了又来

盘盘丝络

一半失落在梦外。

花竟开了,开了;

零落的攒集,

从容的舒展。

一朵,那千百瓣!

抖擞那不可言喻的

刹那情绪,

庄严峰顶—

天上一颗星……

晕紫,深赤,

天空外旷碧,

是颜色同颜色浮溢,腾飞……

深沉,

又凝定—

悄然香馥,

袅娜一片静。

昼梦

垂着纱,

无从追踪的情绪

开了花,

四下里香深,

低覆着禅寂;

间或游丝似的摇移,

攸忽一重影,

悲哀或不悲哀

全是无名,

一闪娉婷。

二十五年暑中北平

(发表于1936年8月30日《大公报·文艺副刊》)

六点钟在下午

用什么来点缀

六点钟在下午?

六点钟在下午

点缀在你生命中,

仅有仿佛的灯光,

褪败的夕阳,窗外

一张落叶在旋转!

用什么来陪伴

六点钟在下午?

六点钟在下午

陪伴着你在暮色里闲坐

等光走了,影子变换,

一支烟,为小雨点

继续着,无所盼望!

(发表于1948年2月22日《经世日报·文艺周刊》第58期)

小诗两首

(一)

感谢生命的讽刺嘲弄着我,

会唱的喉咙哑成了无言的歌。

一片轻纱似的情绪,本是空灵

现时上面全打着拙笨补钉。

肩头上先是挑起两担云彩,

带着光辉要在从容天空里安排

如今黑压压沉下现实的真相,

灵魂同饥饿的脊梁将一起压断

我不敢问生命现在人该当如何

喘气!经验已如旧鞋底的穿破,

这纷歧道路上,石子和泥土模糊,

还是赤脚方便,去认取新的辛苦。

(二)

小蚌壳里有所有的颜色;

整一条虹藏在里面。

绚彩的存在是他的秘密,

外面没有夕阳,也不见雨点。

黑夜天空上只一片渺茫;

整宇宙星斗那里闪亮,

远距离光明如无边海面,

是每小粒晶莹,给了你方向。

写给我的大姊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

好像客人去后杯里留下的茶;

说的时候,同喝的机会,都已错过,

主客黯然,可不必再去惋惜它。

如果有点感伤,你把脸掉向窗外,

落日将尽时,西天上,总还留有晚霞

一切小小的留恋算不得罪过,

将尽未尽的衷曲也是常情。

你原谅我有一堆心绪上的闪躲,

黄昏时承认的,否认等不到天明

有些话自己也还不曾说透,

他人的了解是来自直觉的会心。

当我去了,还有没说完的话,

像钟敲过后,时间在悬空里暂挂,

你有理由等待更美好的继续:

对忽然的终止,你有理由惧怕。

但原谅吧,我的话语永远不能完全

亘古到今情感的矛盾做成了嘶哑。

一天

今天十二个钟头,

是我十二个客人,

每一个来了,又走了,

最后夕阳拖着影子也走了!

我没有时间盘问我自己胸怀,

黄昏却蹑着脚,好奇的愉着进来

我说:朋友,这次我可不对你诉说啊,

每次说了,伤我一点骄傲。

黄昏黯然,无言的走开,

孤单的,沉默的,我投入夜的怀抱

三十一年春,李庄

对残枝

梅花你这些残了后的枝条,

是你无法诉说的哀愁!

今晚这一阵雨点落过以后,

我关上窗子又要同你分手。

但我幻想夜色安慰你伤心,

下弦月照白了你,最是同情,

我睡了,我的诗记下你的温柔

你不妨安心放芽去做成绿荫。

十一月的小村

我想象我在轻轻的独语:

十一月的小村外是怎样个去处?

是这渺茫江边淡泊的天,

是这映红了的叶于疏疏隔着雾;

是乡愁,是这许多说不出的寂寞

还是这条独自转折来去的山路?

是村子迷迷惘了,绕出一丝丝青烟:

是那白沙一片篁竹围着的茅屋?

是枯柴爆裂着灶火的声响,

是童子缩颈落叶林中的歌唱?

是老农随着耕牛,远远过去,

还是那坡边零落在吃草的牛羊?

是什么做成这十一月的心,

十一月的灵魂又是谁的病?

山拗子叫我立住的仅是一面黄土墙

下午通过云霾那点子太阳:

一棵野藤绊住一角老墙头,斜睨

两根青石架起的大门,倒在路旁

无论我坐着,我又走开,

我都一样心跳;我的心前

虽然烦乱,总像绕着许多云彩,

但寂寂一湾水田,这几处荒坟,

它们永说不清谁是这一切主宰

我折一根柱枝,看下午最长的日影

要等待十一月的回答微风中吹来。

三十三年初冬,李庄

忧郁

忧郁自然不是你的朋友:

但也不是你的敌人,你对他不能冤屈!

他是你强硬的债主,你呢?是

把自己灵魂压给他的赌徒。

你曾那样拿理想赌博,不幸

你输了;放下精神最后保留的田产。

最有价值的衣裳,然后一切你都

赔上,连自己的情绪和信仰,那不是自然?

你的债权人他是,那么,别尽问他脸貌

到底怎样!呀天,你如果一定要看清

今晚这里有盏小灯,灯下你无妨同他

面对面,你是这样的绝望,他是这样无情!

灵感

是你,是花,是梦,打这儿过

此刻像风在摇动着我

告诉日子重叠盘盘的山窝;

清泉潺潺流动转狂放的河;

孤僻林里闲开着鲜妍花,

细香常伴着圆月静天里挂;

且有神仙纷纭的浮出紫烟,

衫裾飘忽映影在山溪前;

给人的理想和理想上

铺香花,叫人心和心合着唱

直到灵魂舒展成条银河,

长长流在天上一千首歌!

是你,是花,是梦,打这里儿过

此刻像风,在摇动着我;

告诉日子是这样的不清醒;

当小偏响着想不到的一串铃,

树枝里轻声摇曳;金镶上翠,

低了头的斜阳,又一抹光辉。

难怪阶前人忘掉黄昏,脚下草

高阁古松,望着天上点骄傲:

留下檀香,木鱼,合掌

在神龛前,在蒲团上,

楼外又楼外,幻想彩霞却缀成

风凰栏杆,挂起了塔顶上灯!

二十四年十月徽因作于北平(据手稿)

前后

河上不沉默的船

载着人过去了;

桥—三环洞的桥基

上面再添了足迹;

早晨,

早又到了黄昏,

这赓续

绵长的路……

不能问谁

想望的终点,—

没有终点

这前面。

背后,

历史是片累赘

(发表于1937年5月16日《大公报·文艺副刊》)

古城春景

时代把握不住时代自己的烦恼。—

轻率的不满,就不叫它这时代牢骚—

偏又流成愤怨,聚一堆黑色的浓烟

喷出烟囱,那赢立的新观念,在古城楼对面

怪得这嫩灰色一片,带疑问的春天

要泥黄色风沙,顺着白洋灰街沿,

再低着头去寻觅那已失落了的浪漫

到蓝布棉帘子,万字栏杆,仍上老店铺门榄?

寻去,不必有新奇的新发现,旧有保障

即使古老些,需要弱翠色甘蔗作拐杖

来支撑城墙下小果摊,那红鲜的冰糖葫芦

仍然光耀,串串如同白珊瑚,还不怕新时代的尘土。

(发表于1937年4月《新诗》第2卷1期)

吊玮德

玮德,是不是那样,

你觉到乏了,有点儿

不耐烦,

并不为别的缘故

你就走了,

向着哪一条路?

玮德你真是聪明;

早早的让花开过了

那顶鲜妍的几朵,

就选个这样春天的清晨,

挥一挥袖

对着晓天的烟霞

走去,轻轻的,轻轻的

背向着我们。

春风似的不再停住!

春风似的吹过,

你却留下

永远的那么一颗

少年人的信心;

少年的微笑

和悦的

洒落在别人的新枝上。

我们骄傲

你这骄傲

但你,玮德,独不惆怅

我们这一片

懦弱的悲伤?

黯淡是这人间

美丽不常走来

你知道。

歌声如果有,也只在

几个唇边旋转!

一层一层尘埃,

凄怆是各样的安排,

即使狂飙不起,狂飙不起

这远近苍茫,

雾里狼烟,

谁还看见花开!

你走了,

你也走了,

尽走了,再带着去

那些儿馨芳,

那些个嘹亮,

明天再明天,此后

寂寞的平凡中

都让谁来支持?

一星星理想,难道

从此都空挂到天上?

玮德你真是个诗人

你是这般年轻,好像

天方放晓,钟刚敲响……

你却说倦了,有点儿

不耐烦忍心,

一条虹桥由中间拆断:

情愿听杜鹃啼唱,

相信有明月长照,

寒光水底能依稀映成

那一半连环

憧憬中

你诗人的希望!

玮德是不是那样

你觉得乏了,人间的怅惘

你不管;

莲叶上笑着展开

浮烟似的诗人的脚步

你只相信天外那一条路?

(发表于1935年6月《文艺月刊》第六期第七卷)

静院

你说这院子深深的—

美从不是现成的。

这一掬静,

到了夜,你算,

就需要多少铺张?

月圆了残,叫卖声远了,

隔过老杨柳,一道墙,又转

初一?凑巧谁又在烧香,……

离离落落的满院子,

不定是神仙走过,

仅是迷惘,像梦,……

窗槛外或者是暗的,

或透那么一点灯火。

这掬静,院子深深的

—有人也叫它做情绪—

情绪,好,你指点看

有不有轻风,轻得那样

没有声响,吹着凉?

黑的屋脊,自己的,人家的,

兽似的背耸着,又像

寂寞在嘶声的喊!

石阶,尽管沉默,你数,

多少层下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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