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景澈的马车古朴却精致,真应了那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话,我坐在软榻上,倚在窗边,红帘缀着流苏,顺着阳光的倾洒,为马车内笼上一层斑驳梦幻的光晕,凌景澈坐在我身侧,眼眸沉静而深邃,不时为我递上一些小食,我都以没有胃口婉拒了。
“怎么,还怕我对你下毒吗?”在多次婉拒之后,凌景澈终于无奈笑道。
我转眸望着他,淡淡而笑,“难道上次上官秋给我下迷药不是你指使的?”
凌景澈一滞,苦涩一笑,“这你倒记得深刻。”
我转开眼眸,“我没有忘记王爷身上的伤是拖谁的福。”
“即使他现在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吗?”凌景澈直直望着我,眼底忧伤暗涌。
心底钝钝一沉,我抿嘴而笑,“是啊,即使他忘了我,我就是忘不了他。”
凌景澈垂眸不语,澄净如水的眼眸缓缓落在我的小腹上,声音低哑,“什么时候……你们……”
我轻手覆上小腹,淡淡道,“这有什么关系吗?我是王爷的侧妃,侍寝是正常的事。”
凌景澈眼眸骤沉,沉寂许久,自嘲笑道,“可如今,他失忆了,忘记了自己的雄心壮志,忘记了自己曾真心守护的女子,心心念念的只有那恶毒的王妃,只有美人在怀的舒坦日子,把你像礼物一样随意送人,任人摘取,你可以长久地留守在他的身边吗?”
我眯起眼望向凌景澈,淡淡道,“你不用特意来试探我,你也看到了,王爷此次伤得重,也许这一生都不能恢复记忆了,太子殿下,他现在对你已经毫无威胁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真的要看到王爷死在你面前,你才能安心吗?”
凌景澈一怔,无声苦笑,“问卿,为什么我们说话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在你的眼中,四弟就是那么好,我就是这么奸诈恶毒吗?”
我微怔,扭开脸,淡淡道,“你们的政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认识的那个淡泊名利、真实洒脱的凌景澈已经不见了。”
凌景澈沉默片刻,终于低低笑出声,溪水般清灵的笑声,却是别样的苦涩和凄然,“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还如当初不相识!问卿,这样公平吗?你要我淡泊名利,但却可以为四弟的夺位而以自己的性命威胁于我?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心底颤颤,带着不可言喻的悲伤和苦涩,凌景澈说的这些,我何尝不懂,我可以用自己威胁凌景澈,扰乱他的部署,坏了他的大局,这些,不过都是仗着他宠着我,顺着我,让着我!我明知自己亏欠他太多,却无法用任何去回报,我转眸望向窗外,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溢于言表,“我是王爷的人,即使他是错的,我也甘愿跟着他错一辈子。凌景澈,我知道我亏欠你太多,但这是我对你的亏欠,和王爷没有任何关系,我欠你的,不该让他偿还。”
手上忽然一紧,是凌景澈紧紧抓住我的手腕,清水般澄澈的眼眸里深不见底,“问卿,你可以为他付出多少?如果我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你愿不愿意离开他,而留在我的身边?”
我一惊,“凌景澈,你发什么疯?”
凌景澈凝眸望着我,眼底清明而认真,“我没有发疯,苏问卿,我是认真的,只要你说你要,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问你,如果我愿意把太子之位让给四弟,你愿不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我望着凌景澈,见他眼底的肃然不似玩笑,努力稳住纷乱的心绪,淡淡笑道,“王爷是那样清高孤傲的人,你以为他会稀罕别人拱手相让的东西吗?”
凌景澈一怔,眼眸骤然暗沉一片,缓缓松开我的手,转眸望向窗外,不再言语。
世界沉寂一片,偶尔传来天边掠过的鸟鸣,带着大漠特有的凄厉和孤然,在我心底翻涌起一波又一波难以平复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