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死牢走出来,走向魔帝所在的正殿沿路经过的魔侍两腿不停发抖,却完全没有勇气上前哪怕是询问一句。
今天的魔界宫廷似乎特别的安静,仿佛酝酿着什么似的,充满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压抑。夜袭皱了皱眉,终于看向灵姗:“怎么回事?”
灵姗踌躇了一下,道:“今天早晨陛下把各位大臣将军全部召到殿中,然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而且陛下再大殿门上也设了结界,无人可以进入。”
“让开,我要面见魔帝!”一个焦急愤怒的女声忽然响起。
什么人敢在魔界王宫正殿外如此放肆?夜袭眯起眼睛,正想着要不要过去教训一下这个女人,忽见沙雁整个人像被天雷击中一般,直直地僵住了,两眼仿佛失去了焦距似的,却盈盈的饱含说不清的情愫。
“怎么了?”凝竹也发现了沙雁的不对劲。
“精卫……”沙雁缓缓吸了好几口气,才渐渐理青了自己宛若蔓草横生的心情。没想到还能见到她;没想到,会是在这里见到她。
凝竹闻言愣了一下,忽然柳眉倒竖,重重地踩了沙雁一脚,背过身去不理他。
沙雁苦笑地动了动被踩疼的脚,在夜袭和灵姗有些怪异的目光中,讪讪走向正殿。
三年了,那只小鸟儿也长大了。到底是堂堂妖族的公主殿下,不再永远都是那身嫩嫩的鹅黄色的小羽衣,而是一身大红紫金的霞帔,尽显玲珑身段,英武而不失妩媚。
不过,那一点就着得可爱的火爆脾气似乎没怎么变,那熟悉的鸳鸯钺被早就被气急小鸟儿拿出来,上面流转的金光却比三年前要精亮许多——看来,这三年,她也有不小的进步。
随着沙雁一步步的走近,鸳鸯钺发出了微微的颤动,精卫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转身,果然看到了——沙雁,三年后,已经长大了的沙雁。
彼此的容颜比起记忆有了不小变化,气质也更加成熟高雅,但是那双明澈的眼睛,似乎完全没有变化,两个人都是,一般的倔强坚强。
原地生闷气的凝竹看到两人依旧是“含情脉脉”地无声对视,狠狠一跺脚,急急跑过来一把揽在沙雁的胳膊,摆出一张绝对天真可爱的笑脸:“你是精卫吧,三年前我见过你一次。你来这里干什么呢?我可是跟沙雁一起来找他师兄的。”故意很大声地突出了那个“一起”。
精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们亲昵的模样,不禁避开了沙雁的目光:“我有事要面见魔帝陛下。”
沙雁则是惊惶地想把凝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可是,这次凝竹揽他揽得比哪一次都紧,指甲甚至狠狠刺进了他的手臂,弄得他生疼。
“你有什么事?”夜袭忽然问精卫。
精卫记得这个人是魔界的太子,于是直言不讳道:“在你们魔界周围有许多妖境,如果你们魔界的界柱损毁,必将祸及我们妖族。”
界柱?沙雁不禁停止了挣脱凝竹的动作。界柱,可是一界的支撑。天地间天柱当然为不周山,可是六界有自己的空间,比有自己的界柱支撑。天地间四界柱乃是盘古大神四肢所化,原本神界、魔界、仙界、和人妖合居的地面上各一根,鬼界因为本无实体,所以不需界柱。仙界界柱在亿万年前不慎损毁,仙界消亡,所以仙族与神族故居,并听凭神族调遣。
界柱,无异于一界安生立命的基础。而对于居于几界交汇处的妖族来说,无论哪一根界柱出问题,妖族都会成为无辜被殃及的池鱼。
夜袭口气不善:“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他这个魔太子都没听说过。
精卫倒是毫无惧意地从腰间拿出一张纸,上书“魔界界柱将毁,早日搬家。”落款是一个吐着舌头的顽皮鬼脸。
若只是一般的纸条精卫估计也只会把它当做一个笑话,但关键这十个字是用鲜血写成,尽管已经变黑,但金光流转,显现出强大的灵力。干涸的血液都有这般的灵气,更何况失血者本身?
“等等!”沙雁忽然一把抢过纸条,拿出怀里那截微微带血的阴沉木,自己比对,眸光一黯,“是凤羲的血。”
凤凰河谷的凤王凤羲?夜袭和精卫不可思议地听着沙雁简单讲述了河谷内的情景——凤族生命力极其顽强,连真火都烧不死焚不净,更可何况是有着亿万年道行的凤王?居然被人杀死还挖走了内丹——夜袭看着透着毛骨悚然的顽皮之意的纸条,瞳色也渐渐阴沉下来。
“魔界的界柱在哪里?”沙雁急急地问夜袭。
夜袭看着阴沉笼罩下的正殿,一字一顿道:“正殿之后的密室之中。”
几人立即冲到正殿被魔帝紧紧关住的门前,沙雁和夜袭示意凝竹和灵姗退开,各自拿出武器。精卫也舞起鸳鸯钺,而沙雁着实被惊了一跳——浑然一体的金灵之力,流畅的动作,精卫这三年到底进步了多少?
“归墟有一颗我父王留下的炼神丹,可添万年法力。”精卫别扭地小声道,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沙雁解释这件事。
炼神丹……就是自己在梦境中看过的那颗红丸?
心思回转间,大门已经被破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几人都怔愣当场。
门口的魔侍也发现了,刚想过来细看,却见大门“砰”得一下紧紧关上,这次,是太子殿下的结界。
被门甩了一鼻子灰的魔侍们面面相觑,只能该干嘛干嘛去。
从正殿到密室,一路上,都是魔族大臣的尸体,死状都极其残忍,有些脏腑都被掏出来,散落一地。紫黑色的魔血把本就阴暗的大殿变成了修罗炼狱。
唯一一个站着的,就是王座旁以一柄带血长剑艰难支撑身体的英俊冷酷的男子——魔族帝王。
沙雁和精卫等站在门口,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切。
夜袭一步一步走过去,终于到了那个已经直不起腰的男人面前,居高临下,一字一顿:“为、什、么?”
男子看着他:自己仅剩的儿子,长大了。于是,微微挑起嘴角:“到底几万年不用剑了呢,收拾这帮老东西居然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我累了,不想再坐这个位子了,从明天起,你就是魔族的新帝。你若不愿意,大可以回不周山,没了这帮老东西的魔界,灵姗也管得。”说完,拖着剑,一步一步走向密室。
“站住!”夜袭想追上去,但魔帝抢先一步放下了密室的金石巨门,把自己完完全全地关在了里面。
“该死的,出来把话说清楚,我管你去死!”夜袭狠狠捶着门,不断地咒骂。断金石所筑的巨门内藏强大的灵力,夜袭划出的紫黑魔力不仅没有给门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被反噬回来的灵力狠狠击中了胸口。但即使是这样,夜袭的怒骂和奋力而出的灵力一直没有停止。
不仅是沙雁,灵姗也呆住了,一向冷酷的魔太子怎么会失控至此?两人愣了半晌才一人一边把夜袭拖离密室的大门,此时魔太子双目血红、发丝凌乱、双手也因为不断地敲打而溢出血迹。
“师兄,你冷静一点!”灵姗被愤怒的夜袭一把掀到地板上,口吐鲜血,沙雁不得不紧紧抱住他,死死按住他的身体。
“界柱一旦有损,是要用命去祭的!他想死!他还欠我的,欠我太多了,怎么能就这么去死!”夜袭死死抓住沙雁的背,不断地怒吼。
“让开!”凝竹忽然冲过来,一把推开灵姗和精卫,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大桶凉水就直直就泼向了夜袭和沙雁,两人都被浇了个透心凉。
凉水果然有用,夜袭推开沙雁,只是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却没有再发疯。
沙雁感激地看了凝竹一眼,拉起夜袭:“师兄,断金石不是不可破,我们去找师父帮忙吧!”
夜袭强撑起脱力的身体,点点头。
可是,就在他们打算回仙遥门的时候,紧闭的密室里忽然传出一阵巨响,然后是一声痛苦的哀号。所有人都心里一沉——哀号的居然是魔帝!
那个冷酷刚硬铁血的帝王,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如此痛苦哀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