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官净月已经随着妖王无界来到了阴暗的地域——妖界王庭。他将留在这里做三天的人质,直到小徒弟沙雁取回六界王血。
妖族原来是与人族共居,但是妖族自从炎黄大战中输给黄帝之后,就失去了自己的土地,只能栖居在几界的交汇处,久而久之,那些边边角角的小地方都成了妖境。而妖界王庭,就是最大的妖境,也就是妖王宫殿的所在地。
王庭密布着暗红色的结界,阴阴惨惨的空气给人极不好的感觉。官净月不禁在心里叹着气:毕竟是几界的交汇处呢,本来就不稳定,再加上极强的戾气,妖界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和煦的阳光。
王宫前的广场中央竖立着一副巨大的铡刀,黑色的血迹凝固在上面,十分骇人。这让官净月不禁胡思乱想:若是沙雁他们取不到六界王血,三天后自己就要被押到这里了吧!
无界和澜姬在前面一前一后地走着,官净月也施施然跟上。直到两人来到王庭的正殿里,无界坐上王座,示意站在门口的妖侍给官净月搬了一张椅子:“坐。”
官净月揖礼,欣然坐下。
无界自己也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对这个“人质”如此客气,但是,莫名的,他不希望他受到任何轻慢和侮辱。这种感觉随着他跟官净月接触得愈多,也愈加明显。
官净月则是一直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打量着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那个人,相貌虽然不及自己,但也算的上是十分英俊——其实自己这张脸也算被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看到的人,共工给骗了,化形的时候不小心化得太美,结果惹来一堆麻烦。
他身边站着的那个柔若无骨的鱼精美人看着那人的眼中满是柔柔的爱恋,两人在一起,真算得上是赏心悦目。官净月心里暗暗为他祝福:他,一定要幸福,可千万千万不能像自己一样……
等了一会儿,大祭司莫言也来了,看样子妖王无界对这个老者很是礼遇,亲自站起来迎接,并让他坐在自己下首。
莫言却没有半分的倨傲不敬,仍然是行了正经的三跪九叩大礼之后,才弓着腰落座。
无界终于开口问他:“本王刚刚听说,北辰回天乃是禁阵,你怎能保证布好此阵?”
“陛下,说是禁阵,也只是因为它需要用到创世大神盘古的玉瑰罢了。至于复活之事,因为本就是人界之错,我们所做的,只是将过错的命数改回来而已。”官净月无所谓地解释着。
莫言抢声:“盘古玉瑰乃是神器,而且早就失踪,你如何能找到它?”
“不用我去找,陛下叫一声就可以了。”官净月两手摊在扶手上,笑得十分轻松。
“叫一声?”看向这个美丽的男人,发觉对方确实是字面上的意思之后,无界试探着叫了一声:“盘古?”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飞入王庭正殿,正是创世大神的神器,盘古玉瑰。
“怎么会?”莫言目瞪口呆,心中更是汹涌澎湃。他做了千万年的妖族大祭司,但是如此诡异之事,还是第一次撞见。盘古玉瑰,高傲到连当年的神帝伏羲都不放在眼里的盘古玉瑰,居然如此爽快地帮忙?是因为陛下,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美丽得让人心悸的“人”?
官净月暗笑:他之前唯一来妖界的一次是直接冲到了榴刹的卧室,所以莫言从未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只需六界王血就可以了。”官净月笑道。
“没错,”无界蹙起英挺的眉,他心中还有一些疑惑,无关禁阵,而是跟这个美丽的“人”有关,“你不是人吧?”
“不是。”官净月回答得很诚实。
“那你,为什么要相助人界?”
“我只是不想看见生灵涂炭罢了。”官净月明朗的笑容为阴暗的大殿增添了十分色彩。
“是吗……”看着犹豫的妖王,官净月心里涌上一阵温暖:原来,就算失去记忆,他们之间还是有着隐隐约约的默契。
无界沉吟半晌,所以这个问题问得很飘忽:“为何,要相助两界?”
“因为——责任。”话语很轻,决心却很重。
责任?一瞬间,无界只觉自己后脑一响,眼前如群星爆炸,一片怪异的闪光,心口更是感到强烈的疼痛——想要运功调息,但全身无力,似乎身体都不是自己的。
“陛下,陛下!”莫言惊呆了,澜姬则是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她那一双纤白柔弱的手抚上无界的胸口,却不能为他减轻丝毫疼痛。
“让开!”在莫言和澜姬不知所措的时候,官净月忽然冲上王座,一把把健壮的妖王无界打横抱起,“魔幽草、紫金铃和天仙散,用无根水熬制半个时辰,不想他死就快去!”
明明美得惊为天人,为何这表情如鬼魅般凶恶?不过他说的方子倒是没有错。澜姬花容失色,惊得几乎摔倒,跌跌撞撞地跑出去,让人按方子备药。
“你——”不只是侍女澜姬,连大祭司莫言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官净月抱着他们的陛下,飞快地冲进了内室,还顺手在门上下了很强的结界。
官净月把昏迷的无界放到床上,看着这个他思念了千万年的人。
他很痛苦,一双骨骼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胸口。官净月知道,他现在正在承受着万蚁噬心般的疼痛。
官净月解开他的衣服,一只手按上他的胸膛,银蓝色的灵力轻轻流入那个人的心脏,官净月也在这银光流转中,再次变为莫屹。
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疼痛折磨疯了的无界只觉胸口涌入一股清流般的灵气,疼痛似乎被一丝丝抽走,极为疲倦的身体终于得到了安宁。
“你先睡一会吧……”恍惚间听到声音,微微睁眼,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银蓝色的影,就被疲倦拖入了黑暗的沉眠。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轻轻的声音,居然是来自无界袖中的盘古玉瑰。
莫屹淡淡地说:“因为不完整,这个‘无界’,只是他的一小部分。”
盘古默然,怨罗真正的身体,还留在“万宇之渊”,封印着他那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器——盘古斧。而他的记忆,则在盘龙之巅,那是他留给莫屹的唯一念想。
“抱歉……”玉瑰轻轻动了动。
“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莫屹神情模糊,但是言语间的坚定憾然不动。
他们不后悔,当时不后悔,现在也不会。
“那……你打算怎么办?”盘古叹气,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莫屹轻笑:“还能怎么办,你不是猜到了吗?”不然也不会有此一问。
“我与他是双生气灵,虽然本体并不完全同,但是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东西。所以,这个应该可以帮他定住灵体。”莫屹抬起无界的后颈,轻轻俯下身,一个银蓝色的光球渡进了无界微张的口中。
“这下,我可不欠你了,等你想起来,我一定好好揍你一顿。”莫屹摸着自己空无一物的胸口,笑得很是妖孽。
“你把心给了他,那你怎么办?”盘古大概是急了,竟然化出人形,虽然很是模糊透明,但那一只有力的手还是紧紧扣住了莫屹的脉门,“我可以去取回盘古斧——”
“盘古斧出,天地尽毁。”莫屹轻轻掰开盘古的手,对上创世之神那双淡金色的瞳子:“难道,你以为,连身体都维持不了的你,能控制住盘古斧吗?”只要稍有不慎,这个世界,就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