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傲浅看见古月,不禁动情喊道。
“浅浅,你回来了!”古月亦是十分激动,“快让我看看,好像是瘦了!”她像母亲一般抚摸着她的头,满眼爱怜。
“师傅,我……”她不知该如何向古月解释自己的这些行为。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毕竟,”她叹了口气,“我也曾年轻过。”她看着傲浅,露出慈母般的笑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动过情!”
“师傅!”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看来,感情一直都是古月最忌讳的话题。
“那个时候的我比你还任性,不听师傅的劝告,爱上了一个江湖人。可是后来他离开了我,只是为了游历四方。”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她的心却仍在隐隐作痛。
“所以师傅不让我涉足感情!”傲浅恍然大悟。
“对!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好男人!”古月的眼睛里射出冷冷的光,“根本就没有!”
“师傅,可是清扬和落晖,他们都很好啊!”
“好?他们好在哪儿?玉清扬只知道报仇,处处与我星月夜作对。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落晖那个人又十分木讷,你跟他在一起又有什么幸福可言?”
“可是师傅……”傲浅本想辩解,却被古月无情的打断。
“好了,不要再说了。”她扶着傲浅的肩,道:“浅浅,师傅是为了你好,忘了他们吧!乖乖的留在师傅身边,只有在这里,你才是安全的!”
傲浅看着古月的眼睛,不知该如何抉择。
但是,她,总要做出一个选择的。
姚远晰骑着一匹快马离开了雪茸阁,不出几日,便已来到易家堡。这是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涉足江湖,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他在管家的带领下进入易家堡,这里恢宏壮大却无法掩盖它的荒凉,昔日的辉煌早已不再,如今的易家堡如划过夜空转为沉寂的流星一般,只有黯淡与灰白。
走入大厅,一个身着素衣的少妇站起来,端庄大方,道:“公子,请上坐!”言谈举止十分得体,定是大家闺秀。
姚远晰一边还礼一边坐下来,道:“想来这位便是易夫人了,在下姚远晰。”
“原来是雪茸阁的主人姚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望公子见谅!”那女子的语气略带歉意。
姚远晰浅笑了一下,又道:“今日登门造访,是为了,易子规易堡主的事。我与他,也算是相交一场。”
女子满面悲容,她强作镇定,道:“还未多谢公子将我夫君的遗体送回来。”一滴泪流了下来,她终于忍不住用手帕掩口哭起来。
“娘!”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年纪大约一二岁,长得却十分清秀,已隐约有了些易子规的影子。
“泽川!”女子擦了擦眼泪,抱起向她跑来的小男孩,抚摸着他的头,满是爱怜。
“易泽川!他是易子规的儿子!”他有些惊讶,他没想到易子规已经有了个这么大的儿子。
“对!”易夫人放下手中的易泽川,道:“以后,易家的重担就要落在他的肩上了!若是公子不嫌弃,就请先在此休息一晚!”
“多谢夫人,那便打扰了!”姚远晰看着易泽川,不禁想起了易子规,那个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人。
姚远晰走出房门,看到夜空中清冷的银钩,不禁吟道:“见新痕悬柳,淡彩穿花,依约破初暝。”他走到花园中,想起了她,或许我该去看看她,就当作是,诀别吧!
不远处的闺楼中传出易夫人的声音,只闻她轻轻吟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爱恨伤神,不如两两相忘!”
姚远晰听到后先是一怔,而后慢慢重复着她的话:“爱恨伤神,不如,两两相忘……”
傲浅敲敲古月的房门,慢慢走了进去。她看到伏在案边的师傅,不禁有些心痛,她仿佛苍老了许多,鬓间已有几根银丝,面容也憔悴了不少。
古月睁开眼睛,无力的笑笑道:“浅浅,你来了!”
“师傅!”她觉得眼睛酸酸的,似乎要流出泪来,“我,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永远留在您身边,侍奉您,照顾您,好不好?”
古月面露欢颜,瞬间又转为愁容,道:“那落晖呢?你能放下他,若是有一天他要杀我,你会怎么做?”
“我不会让他伤害您的!我会想办法忘了他的!”傲浅低下头,爱又怎么是说忘便能忘了的呢?
古月看到她为难的样子,沉吟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道:“浅浅,你去把药房中第二个柜子第五排第三个匣子拿过来。”
“是,师傅!”傲浅无力的应声答道,转身前去药房。许久,才端着一个木匣子走了过来,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古月从匣子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她端详了许久,终于对傲浅道:“喝了它吧!喝了它,便可抛却世间一些烦恼。”
“师傅,这是……”她吓得向后退了几步,声音也开始颤抖。
“这是我用无忧草提炼的无忧水,尚在炼制之中,本来不该使用,但我实在不忍见你为难的样子。喝了它,从此爱恨两忘,便可真的无忧无虑了!”古月将瓶子递向傲浅。
傲浅没有去接那瓷瓶,她突然跪在古月面前,恳求道:“师傅,我不想忘了他,请不要让我忘了他,师傅……”泪水如泉般涌出,落晖的面容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古月扶起傲浅,道:“浅浅,喝了它吧!只有这样你才不会痛苦,难道你不想过从前的日子吗?”
傲浅没有说话,只有泪水仍在不停地流下来。半晌,她流着泪道:“师傅,请你答应我,不要再为难他们了,好不好?”
“好!”古月答道。她的心又痛起来,如果二十年前她也喝了无忧水,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傲浅拿起瓷瓶,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往事如幕上演;她轻轻打开盖子,与玉清扬一同游玩的情景在脑海重现;她慢慢的将无忧水倒入口中,她的心在呼喊着一个名字:落晖,落晖……她闭上眼睛,一滴泪连同她的记忆一起滑落,消失在尘埃里。
姚远晰纵身下马,开始往山上走。山路并不十分曲折,也不算遥远,但他却用了不少时间,每一步似乎都载着沉重的负累。
“天舞!”他的心在呼喊,他既想早一点见到她却又害怕见到她。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小木屋,疾步走过去,看到一个清丽的女子站在屋外晾晒草药。
“天舞!”他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女子仿佛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药圃散落了一地。她转过头,看到依旧英俊不凡,气宇轩昂却霸气锐减的姚远晰,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天舞!”他走到她身边,帮她收拾好散落的药草,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如一湖波澜不惊的水。
刑天舞对他露出淡淡的笑容,道:“进去坐吧!”
她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他面前,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便不再说话。
姚远晰环顾四周,道:“原来这里就是昕儿养伤的地方,那段日子,你一定很苦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她。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而她,又送给我另一份礼物,只是……”她没有再说下去,他已明了。
他又轻声问道:“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
她点点头,仍没有说话。
“我已经去过易家堡了,原来他都有儿子了!”
“是吗?”她不冷不热地问道。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他,能够勇敢的追寻自己的爱,那样的不顾一切!”他看着她,眼睛里包含着许多情感。
她不敢抬头去看那双眼睛,因为她不知道那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亦如她无法正视他们之间的感情。
许久,她与他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夕日欲颓,他才不舍的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她也站起来,道:“路上小心!”她的心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够留下来……“那我走了……”他无奈的转身离去,向山下走。你真的要我走吗?他想问却又说不出口。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了一丝孤独与苦楚。在转身的一霎那,泪簌簌而下,如断了线的珠子。
这一别终将化为永诀。
若是早已预料,他们是否会心甘情愿让彼此擦肩而过。本只有一步之差,再回首,已是天涯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