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西风烈烈,卷起千秋叶,残了金菊,碎了月桂。
今天早上她终于见到他了,但他却急急地带她走。
“你要带我去哪?”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笔直地站在他的面前。
“去哪?”他的脸亦如往常一样阴冷,没有一丝温度,“你不是想他吗?你不是爱他吗?现在我就带你去见他!”
“你什么意思?”她狐疑地看着他。
“他还没死!”他冲她吼道。
“什么?”她不相信地看着他,以为他在说笑,愚弄她。
“走!”
他扯起她的手,几乎拖着她疾步而行。
现在他要把她送到那个人的面前,给她自由,放她走。他很怕自己会不忍心,舍不得割下,所以他才会那么急。
这是他第二次放弃她,也是最后一次。他没有力气再爱下去,他也不能再爱她。分开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秋日淡淡,京城丝管雨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一曲清流翻飞弦外的音,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初桃轻轻拨弄琴弦,双目看着她身边的月无忧,眉开眼笑。
“无忧,这样弹好吗?”
“嗯,怎么弹都好。”月无忧温柔地笑着,不经意间眼底掠过一丝迷茫。
初桃就在他的身边,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很空虚,为什么他每晚都会梦到一个白衣女子?他看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也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但每次看到她朦胧的身影他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她到底是谁?和他有什么关系?
“无忧——”一个激动的声音盖住了琴声。
谁在叫他?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衣袂飘飘、花容天下的白衣女子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小路上。她急切地看着他,一瞬间一行泪滑过她凄美的脸颊。
身边的琴声戛然而止,初桃紧张起来。
“无忧!”白衣女子像只小鹿一样跑到他面前,扑到他怀里,“无忧!”
他一愣,半晌他才推开她,迷茫地问:“姑娘,我认识你吗”
“无忧…”白衣女子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我是月儿呀!”
初桃不由大惊失色,原来她就是月儿,原来她就是月无忧失忆前最爱的女人东方残月!
“月儿?我认识你吗?”他很陌生地看着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从来都没见过她。
“我是月儿啊,无忧,你忘了吗?无忧…”残月激动起来,急切地想让他认出自己。
“对不起,姑娘,我不认识你!”他微微皱眉,一样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不认识我?你怎么会不认识我?无忧,难道你失去了记忆吗?”残月不相信地问他。他怎么会忘了她,他怎么可以!
“我不认识你!”他冰冷地说道。
“对呀,这位姑娘,他是本公主的驸马,他怎么会认识你呢?”初桃笑道。
“你的驸马!”残月呆望着他们俩,心猛然被撞了一下。
“是啊!”说完,初桃笑着搂住了月无忧的脖子,以表示他们有多恩爱。她不许这个女人把他带走,所以她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对月无忧死心。
“不会的…我问你,他为什么在这里,你说!”残月不甘心地问。
初桃愣了一下,她居然还不死心!
“他是月无忧不错,是我从潇南王府的大火里把他救出来的,不管他失忆以前和你是什么关系,但现在他是我的驸马!”初桃十分坚定地对她说。
“无忧,你真的失忆了吗?你真的忘了我吗?”残月忧伤地问月无忧。
“姑娘,不管我以前是不是认识你,或者与你有什么关系,现在都已经成为过去,我忘了,最好你也忘了!”月无忧对这个陌生的女子劝说道。
那是他对她说的吗?她不信,那不是真的!为什么会这样?她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却不记得她,只把她当做一个感情受伤的陌生人,相拥却不相识…
残月注视了他们好一会,转身不再做任何留恋,除了泪在脸上放肆…
既然他已经忘了她,还娶了别人为妻,她又何苦再纠缠下去,破坏他们的幸福…
无忧…
为什么会这样呢?
无忧…
那年的风筝断了线,思念也断了线,纸鸢啊、蓝天、白云、草地…
她流着泪走出花园。她以为月无觞会在这里等她,可是人山人海的大街根本见不到他那白色身影…
他走了,现在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无觞…”她无助地哭喊。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她的心好痛好痛。
“无觞…”
枫林。
白衣少年坐在马背上慢悠悠地前行,毫无温度的眼里沾满了尘埃。
他已经把她送到那个人的面前了,他们现在应该很幸福了。
“月儿…”
从今以后她的好与坏、幸福与悲伤都与他再无瓜葛。从今以后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恨不恨他、爱不爱他,那都是她的事,与他无关。他是潇南王月无觞,不会再被一个不爱他的人困扰…
他用力地挥动马鞭,疾驰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尘随马去…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泛菊杯深,云边孤雁,水上浮萍。
自从那个女子走后,他愈加迷茫。
为什么看到她的泪他会心痛?为什么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为什么对她的感觉那么强烈?为什么他对她会有一种割舍不下的怜惜…
“无忧…”一声哀怨凄婉的唸喃声掠过他的耳畔。那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那么亲切,再次扯痛他的心。
她到底是谁?曾经与他有着怎样割舍不下的千丝万缕…
一个月后,一个衣着简朴的白衣少女出现在南宫府外。
她抬头,只见南宫府的门额上挂着惨白的大白花,拉着白色的横幅,貌似死了人。是谁死了呢?
她带着疑惑走了进去,里面哭声一片。
“月儿…”
他们看到残月都感到十分惊讶,更或者是震惊。
残月的目光紧紧地桌子上的灵位,瞬间眼眶里灌满了泪水,“外公…“
“月儿,爷爷他去了,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就能看到爷爷了…”表哥哭着说。
“外公!”她一下子扑到棺材前跪下来,痛哭失声,“外公…”
“爷爷在死这前很想见你最后一面的,可是已经来不及去通知你了…月儿,爷爷真的很想你,他死的时候还在喊你的名字…”舅妈掩面痛哭起来。
“外公,月儿回来了,月儿回来了,月儿回来看你了…外公你怎么可以不等我回来,为什么连你也离开了我,你也不要我了…外公,月儿回来了,你看到了吗?外公…”
“月儿…”
残月已经不知道改怎么办是好了,她几乎快要崩溃了。似乎那些曾经在她身边的人都离开了她,连无忧也离开了她。现在月无觞不要她了,外公也死了,她还怎么办?
她在南宫府住了一些日子,可她不能长久地住下去,毕竟这里不是她永久的家,毕竟她只是这个府上的表小姐。南宫远的丧事办完后,舅妈舅舅们就想着怎么把她送到京城,送给潇南王。
残月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忽然心痛到无法自拔,“月无觞…”
“月儿,我们送你回潇南王府吧!”
“不,我不能会去!他…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月儿…”
半个月后。
“王爷,王妃回来了!”尹雨一边淋着雨,一边喊。
厅堂内,白衣少年猛然从座位上腾起,疾步而出。
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他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以为她会和那个人永远在一起,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他以为…
他的王妃,他的月儿回来了,他的世界突然有了一道光…
冬雨萧杀,多少楼台烟雨中。窗外的秋千静静地接受寒雨的洗礼,树上的枫叶早已落光,只剩下冰冷冷的黑枝丫。
白衣少女倚在窗边,迷茫的眼神掠过楼台,越过高墙,越过雨帘,瞟向远处混沌虚无之处,手中紧紧地攥着浅色的玉笛,眼前一片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