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上订了一张火车票,她要先去杭州。之所以订火车票,是因为莫依落觉得,只有火车才能够体会到远行,旅行的感觉。看着火车箱,一节一节地开过成排的白杨树,看着窗外的场景步步后退,带着单反,带着背包,带着思念,一路旅行。
莫依落坐在床上,已经开始想着带路远航去哪些景点了。手里捧着路远航的照片,莫依落笑了,没有声音地笑着,笑的那么疯狂,然后,眼角的泪珠如同珍珠帘,晶莹剔透,连绵不断。
旅行是一场编织起来的思念,旅行是一场让自己沉进回忆的最美丽的方式。旅行之于莫依落,只是一场对路远航的祭奠。这场旅行,关于爱,关于思念,关于记忆,关于眼泪,关于微笑,只是,不关于未来。
一个人带着两个人的灵魂在行走。
多说一句,莫依落曾经说过,她只信一种爱情,就是,至死不渝的炙恋,那种永远不变的爱情,由始极终。不知道,她会在这条路上,这场爱情里,能走多久,能走多远……
莫依落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去旅行了。剩下沫沫几人等在原地,希望莫依落可以修复心情尽早回来。
顾言期被莫太太他们“送”走以后,就垂头丧气回家了。
在路上他也想过,为什么莫依落一家和那些人会对自己那种态度,只是因为自己伤害莫依落太深。虽然自己的痛苦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一切都是自己自找的,没有什么办法。
在那条曾经不知道走了多少遍的路上走着。夏天正在不可阻挡地远去,仿佛要永远消失似的带走那些美好的过往。
那些依旧停留在过去的美好还没有来得及抽身离去,就被无穷无尽地气流击的粉碎,带着对十几岁的赞叹,带着夏天的味道,带着好似可以永恒不变的安然感,栽进了某个不见人迹的荒野。
路远航断送的未来,莫依落的性情大变,顾言期妥协了那场阴差阳错的婚姻。曾经他们是可以嘻嘻哈哈插科打浑的人,却在最后看对方怎样竭力掩盖内心失落和愤怒。无数我们没有料到的事,一件件发生了。
为什么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把时光拉得很长很长,最后织成一张网把自己放上去。为什么还记得眼保健操的音乐,却又不记得你当时闭起的眼睛。为什么坏事总是层出不穷,而我们唯一能做的仿佛只是向那些记忆里的夏天做无止境的缅怀。仿佛无力的香客希望能从中再借到一些庇护。
而谁也没有再来庇护他们。
在离夏天最远的地方,十年的光阴让人发现,除了记忆外,什么也不能永久。
曾经消耗了我们大半时光的青春,友情,一点点的爱慕,崇拜,摩天轮的午夜,我们的眼前隔着十年的距离,以至于不得不用泪水来放大一下让他们更清晰。
路远航在孤单地等待莫依落的时候,还能看见当初两人在摩天轮上的对话么,莫依落一个人去往洛杉矶,走在唐人街的中国超市里,还记得当时顾言期爱吃的零食么。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无论记不记得,都是扎在身体或深或浅的刺,提醒着她自己,回不去的,再也回不去,到不了的夏天,永远也不会来了。
原来青春就是这样脆弱到无法挽留的东西。
莫依落在顾言期对自己的小心翼翼中寻找她可以想像的美好,此刻的幸福感几乎可以蔓延到每个人的身上,我们也都乐意相信,这个冷淡干净双眼常常透着真诚的男生,会真的和这个时而调皮捣蛋,时而安静可爱的女孩子,以他们的青春为基,留下幸福的纹理。
直到命运的齿轮在转动中终于倾覆了原先的大厦,让他们从柔软无害的生命层中直接走到人世的第二层,才发现“未来”并不是能对付一切的挡箭牌,它是个巨大的重量,牵着人悠悠地往下坠。而想要往哪里,想要和谁去,都由不得自己来决定。伸出去的手,握到荆棘的刺,干脆利落地插进皮肤。
离开了校园的他们,好似原先听见了天堂的鼓声,却只是缓缓飘落向人间的小小馈赠,一场雪,下了,积了,最后化了,人间依然是人间。踩下去的脚印清晰地纪录着你一路迷失的过程。
顾言期突然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躯体,只是轻飘飘地一路艰难地走回家。
“夏珞,我回来了。”顾言期一进门,将自己的包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又颓然昂意地换了拖鞋,疲惫不堪地向客厅走去。拿起桌子上的水,一口气喝了很多很多。他希望可以用水的饱涨感让自己清醒一点。
“老婆,你在不在家阿?”扶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才发觉沈夏珞这次竟然没有回答自己,以前她一定是会热情地喊一声“臭老公,下班?”虽然这次不是因为上班回来的,而是去看莫依落回来的。可是,可是她也不应该不回答自己吧!
顾言期在想,是不是还是沈夏珞小心眼生气了?所以才不理自己。索性就有喊了句。
依旧没有人回应自己,顾言期正感到奇怪的时候,他家的房门被邻居敲开了,那位大爷告诉他,沈夏珞被顾太太带去医院了,看样子好像是要临盆的样子。医院地址顾太太给邻居写好了,让邻居帮忙注意一下顾言期,倘若顾言期回来了的话,就将那纸条交给他。
顾言期匆匆向那位好心的邻居大叔道了谢,换了鞋以后抓了包就向楼下跑去。
自己的孩子就要出世了,而自己却还瞎跑,看什么莫依落和路远航,早知道这样,就不去先看他们了,现在看了他们却还被人家“请”了出去,不知道自己当时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
顾言期埋怨自己,他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期待了很久的。做爸爸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责任感也是越来越强烈。他坐在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告诉自己,以后他的世界里只有沈夏珞和自己的孩子以及自己的父母了。莫依落的影子,他要将她划掉。不是决绝,只是想要好好地专心致志地对待沈夏珞。
此生,他辜负过两个女人,一个沈夏珞,另一个就是莫依落。而现在,沈夏珞为自己生了宝宝,自己也慢慢开始决定接受沈夏珞,所以,他不想再继续伤害沈夏珞了。
至于莫依落,她爱上了路远航,虽然路远航现在已经去世了,可是,莫依落依旧爱着路远航,还特地给路远航举办了一场黑色婚礼,企图用一辈子的时光守护着路远航。自己已经将她的心伤透了,再也没有权利奢望可以做莫依落的圣剑骑士了。
以前,从哪里听过一句话:放下刀,我就不能保护你。拿起刀,我就不能拥抱你。
无论怎样,自己在莫依落的世界里始终是残缺的。纵然自己放下一切想要守护现在孤单的莫依落,她也不会同意的。她现在恨透了自己。所以,欠莫依落的,只有下辈子还了。这辈子,他只想守护着沈夏珞这个等了自己十年的女孩子。
医院中。
“妈,夏珞怎么样了?”顾言期猩红的眼睛抓着顾太太的胳膊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太太问道。
“这么重要的时刻,你怎么可以出去呢?要不是我刚好想要去看看夏珞,留她一个人在家可怎么是好?”顾太太埋怨着顾言期,可见,顾太太是多么看重沈夏珞肚子里的孩子。
顾言期不会告诉他母亲去看莫依落的事的,因为这样的话,会让她难受。她不喜欢看见自己和莫依落再有什么联系,她认定的儿媳妇现在只有沈夏珞一个人。
顾言期没有反驳,轻轻放开抓着顾太太的手,转身,搓了把脸,然后颓然地坐在了排椅上。等待那扇代表着死亡和新生命的门的开启。他希望,沈夏珞和孩子可以平安,他在祈祷。因为他怕,他怕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接受沈夏珞,想要好好待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顾言期双手合十放在自己额头处,蹙着眉,神色严肃。
足够5个多小时的等待,医生从门那边出来的那一刻,终于结束了。那种等待的煎熬,顾言期第一次体验到,心里那种紧张感,不知道当初路远航是什么感觉。
“放心吧!母女平安。手术很成功!”医生面带笑意地看着顾言期和顾太太。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顾太太激动地抓着医生的手不停地道谢,直到医生说还要准备一个手术的时候,才将医生放走。
而顾言期则是松了一口气,软摊在了排椅上,痴痴地笑了。“母女平安”,多么奇妙的四个字,自己究竟期待了多久?9个月?还是更久?现在终于达成愿望了。很久很久,顾言期没有露出过这么坦然的笑容了。终归是幸福了。
“妈,我去看看夏珞。”顾言期像是想起了什么,和顾太太简单地打了招呼就跑去产房了。
沈夏落在生产完的第一时间,就被医院的护士送到产房里了。
打开门,看到沈夏珞略显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笑意,头发被汗水弄成一绺一绺的,顾言期想,生孩子一定很痛苦很辛苦的吧?不然也不会流了这么些汗。
顾言期走近,拿自己的衬衫袖子开始小心翼翼地为沈夏珞拭去额头上的汗珠。现在看到沈夏珞的样子,就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自己会尽心尽力地将沈夏珞照顾好的,这是自己欠她的。
“谢谢!夏珞,谢谢你的坚持,谢谢你的付出。我这辈子都还不了。相信我,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幸福的生活。”顾言期一边为沈夏珞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说道。
不知道沈夏珞有没有听到,总之,她嘴上弯出来的弧度更大了,笑地更加明显。整张脸虽然苍白,但是依旧毫不吝啬地写满了“幸福”这二字。
一个鲜活的生命降临在他们的世界里,他现在以为人夫,也是以为人父了,这个家庭会因为孩子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幸福。现在想来,似乎这个选择是对的。只是付出的代价大了点,他失去了两个挚友,带上了一个“势力小人”的帽子,在莫依落的世界里。
麻药劲儿过了,沈夏珞休息了一阵子后,便苏醒了。顾言期忙着为沈夏珞擦汗,而顾太太则是回家让自己保姆为沈夏珞熬鸡汤去了。
沈夏珞脸上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容,扯着沙哑的嗓子问顾言期:“老公,我们的宝宝呢?我可不可以看看啊?”
顾言期慢慢抚摸着沈夏珞的头发,一只手紧紧抓着沈夏珞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道:“好,你等一下,我去抱。”一个淡淡的微笑,那微笑里充满了暖暖的爱意。
沈夏珞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最幸福的女人了。有自己爱的丈夫,和属于两个人的孩子,她别无他求,而顾言期似乎也开始慢慢地用心对待自己了。不管她是商业女强人,还是一个千金公主,最后终归是个有些小女孩心思的女人。现在,该拥有的东西,该拥有的爱,自己都有了,该庆幸,还是该感谢自己?
“来了,夏珞,看,我们的孩子!”顾言期第一次抱小孩子,不过抱的还有模有样的,用手指挑逗孩子的下巴,孩子就开始咯咯地笑个不停,看起来是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沈夏珞从顾言期的手臂里接过襁褓里的孩子,缓缓坐起身来,深情地看着这个小结晶。顾言期眼疾手快地将枕头垫在沈夏珞腰后。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沈夏珞,似乎他已经习惯了照顾眼前这个愿意为自己生孩子的女人了。
“真好,长的好像你哦!我就知道是个小美女,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会是个小女孩儿!差不多10个月的时间,我就在想着该怎么打扮我们的宝宝。”沈夏珞眸子里的星光可以照亮整个世界,她兴奋地和顾言期讲着一切,看着怀里这个长的像顾言期的小家伙儿,似乎觉得,顾言期这下子真的是自己的枕边人了。她不知道期盼了多久这个孩子的降临。
顾言期看着沈夏珞像个天真的孩子,自己也开始被沈夏珞的情绪给感染了,开始露出了他不怎么轻易露出来的小虎牙。
“和你一样,是个美女。谢谢。夏珞,谢谢你的爱情。”顾言期眼神炙热地看着沈夏珞,和沈夏珞怀里的孩子。他明白,是沈夏珞给了他一个完整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有父母,有妻子,还有一个足以让自己骄傲的孩子。人一辈子追求什么?不就是自己现在这样子么!
沈夏珞愣了一下,然后幸福的笑意旋即晕染开来,第一次,顾言期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这么温情的话。沈夏珞垂下头,但是一点也掩藏不了眼角的笑意,看着怀里咯咯地笑着的宝宝,说:“言期,你第一次这么用心说这种话诶!我都不好意思了……”沈夏珞抿了抿嘴角,然后用拿出一只手,逗弄小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