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天地交接的天际隐隐已泛出淡淡的白光,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郊外密林中却是杀声四起、血腥弥漫。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在护卫的簇拥下策马奔出了此间三十里,疑似逃脱了暗卫的包围圈,得以逃脱升天。
但是,仅仅是“疑似”!
看着眼前这早已经在此地拦截他们的白衣少年,杨昆心下突然一阵不安。这,便是前来取我性命之人吗?眼中不禁浮出一阵淡淡的笑意。
墨凝双眸,修眉薄唇,五官秀致,神情漠然,一袭白衣飘渺,仿若遗世独立的谪仙。
看清此人的容貌,杨昆眼底那因少年的年纪而浮现的轻蔑笑意顿时凝滞,眼前的少年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这种熟悉让他心下不由战栗。
飞飘雪在此等候杨昆多时,数年来的恨意早已在胸中翻滚、澎湃,恨不能用尽一身的气力将此灭门仇人碎尸万段,以祭冤死的父母族人在天之灵。然而,现在看着眼前的杨昆,他的心却莫名地静了下来,漠然地好似这不过是个路人,不值得他为之心绪波动。
“以汝之全力,击杀杨昆此贼,血不染剑,尸身必毁于无形。”
心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来不及去想这句话是由谁人说出,又为什么在他心底响起,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飞上前去。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冰魄摄魂,神掌夺命,血染的花点缀在冰雪间竟不觉一丝血腥煞气,反倒是还泛出股淡淡的女子妩媚。
紫金鳖皮软剑拔出,直指杨昆的咽喉,杀气荡然,冰冷噬骨。
杨昆看了眼周身倒下的护卫,凝视着剑指于他的白衣少年,顿时觉得刚才是自己的错觉,他,不是遗世独立的谪仙,而是修罗地狱的罗刹,更是带着一颗复仇之心的死神。
“你,是谁?”面对飞飘雪满是杀气的宝剑,杨昆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复仇而来的少年的身份。他该是姓飞吧。心中虽了然,可还是问了。
飞飘雪淡漠一笑,却还是满足了杨昆,“朱雀唤隐,雪飘鸣飞!”
杨昆一愣,似是不明白飞飘雪的意思,可随即瞳孔放大,又是一脸惊恐,明白了过来。“原来,竟是如此!”果然,他是那有着死神之心的遗世谪仙,昔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飞飘雪看着杨昆,淡漠的眼中渐渐浮现出了厌恶与憎恨,不愿再多看杨昆一眼,挥剑而下,血溅五步,浮尸脚下。
不理会杨昆的死不瞑目,飞飘雪再次对着尸身催动体内的雪凝功,尸身骤然结成一团厚厚的冰,神掌一下,冰尸刹那间支离破碎,分化成无数细小的颗粒,悬浮于空中,久久落下。
若是楚钰等人在此,必定会觉得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十年前,大祭司巫霸天便是这般死去,魂飞魄散,死无全尸。
当那被杨洛叫来保护杨昆的黑衣女子赶到此地的时候,飞飘雪已经不在了,可杨昆的尸体却已经堆成了一团冰粒,面目全非,看了令人胆寒。
阳光布撒,一夜的血腥荡然无存,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一切已经在悄然中有了巨大的变化。
霓裳阁金色的阳光照在杨沐苍白的脸上,给他凭添了几分恬淡与柔和,好似他真的只是睡着了,可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叶雨霏却是眉头紧皱。
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轻微的脚步声,叶雨霏侧目看去,只见那是个少年,在朝阳的金色逆光中一袭白衣耀耀生辉,仿若天神突然降临。
看着这样的飞飘雪,叶雨霏不由地愣了下。她感觉,飞飘雪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飞飘雪只是冰冷得不近人情,可现在的他,却给人一种世外之人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眼眸转侧时一闪而过的淡漠,像是带着对世间万事万物的洞察与透彻,甚至连他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他还没有醒?”在叶雨霏呆愣时,飞飘雪突然问道。
叶雨霏回神,见飞飘雪只是站在门口而不进来,不禁在心里轻叹。那夜飞飘雪去追捕逃匿的杨昆,虽然知道杨昆的下场,可当飞飘雪回来亲口宣布杨昆的死讯时,杨沐还是无法接受。父亲被自己的朋友杀死,还是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下完成的,这叫杨沐实在是情何以堪。
当夜杨沐便因悲伤过度而染病,到今天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可他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甚至病情还有恶化的趋势。
为他诊病的渊凉说,杨沐悲伤过度,心中为杨昆的死而自责内疚不已,觉得自己是罪人,无颜再苟活于世,所以生无可恋,不想醒来。纵然是渊凉医术再高超,面对一心求死的杨沐也是束手无策,现在只能期盼杨沐他自己过了自己的那一关,自己清醒过来。
面对杨沐的昏迷不醒,飞飘雪亦不好受,可是他并不后悔,杨昆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就算事先知道杨沐会为此而搭上一条命,他也不会绝不会手软。
叶雨霏摇了摇头,“还是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我看让他自己想通是很难了。”本以为杨沐是个很洒脱的人,可现在看来,其实他也很固执,一旦钻进了牛角尖就不肯出来了。
再看向杨沐,他的脸色越加苍白乌青了,看着真的是让人心疼不忍。这些天,叶雨霏一直守在他身边跟他说话,企图能劝服他,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杨沐,你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了吗?难道我们在你心中就一点位置也没有吗?”
叶雨霏黯然,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楚钰她们几个,她真正的朋友也就只有飞飘雪和杨沐了,她真的很不想看到因为一个杨昆而失去了杨沐这个好朋友。
飞飘雪看着叶雨霏,感觉到了她的难过与无奈,眉头微微一皱,不自觉地说:“在他心中,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你也不过是他的情敌罢了,如此还想要他为我们多做什么留恋吗?”
叶雨霏惊愣。飞飘雪是杨沐的杀父仇人还好说,可她怎么成了杨沐的情敌了?等等,情敌?眼前突然闪过一种绝美的脸来,顿时明了。是了,在杨沐心中,飞飘雪与她这个“楚锐”自然是朋友,可地位绝对远远不及从小抚养他长大的杨沐和他爱慕了多年的李拂云。如今杨昆因他而死,他心死如灰,可如果在这个时候李拂云出现的话,情况又会不会有所变化呢?
想到这,叶雨霏连忙冲飞飘雪道:“快去告诉巧瑜姐姐,让她把李拂云给找来。”
“不用找了!”
门外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原来是巧瑜。
巧瑜其实一早就来了,也把飞飘雪和叶雨霏的对话听在了耳里,心中更是确信叶雨霏并非楚锐,而飞飘雪……
路过飞飘雪身边,巧瑜的眼中闪过什么。
“我已经让人把拂云找来了。”巧瑜看着叶雨霏道,“现在她正在正厅等候。”
“真的?”叶雨霏惊喜,正要去把李拂云叫来,却突然想起,李拂云并不喜欢杨沐,甚至他们分开多年,是不是还记得杨沐都不一定呢,如果让她来,说不定杨沐会更加伤心,雪上加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