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杰又恢复了看晚霞的习惯,静静地站在湖边,不过,他的脸色比往常祥和了许多。
天边的晚霞在他眼里少了几份血一样的鲜红,多了几份玫瑰花一样的瑰丽。
今天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欣赏,不,或许只是纯粹的在看这晚霞。
他的旁边还站了一个人,光头,一身僧衣,手里攥着一串念珠。
他的脸色更加祥和,祥和的如同定格在西天的暖日,嘴角那么笑容也好像永远都挂在那里。
他就是无上禅师,三年前在西湖桥头让仁杰感觉醍醐灌顶的那个人。
“执着本没有错,可你现在执着的只是痛苦,何不放下来,顺其自然呢……。”
“你缘何爱她?”
“你根本就不懂爱,你若跳下去会污了这清澈的湖水。”
当年大师的话还萦绕在仁杰的耳边。
他在想,当年,他到底有没有真真的爱过她?
“呵呵,”大师忽然笑了,笑的爽朗、柔和,“没想到任施主也喜欢看晚霞。”
“嗯……。”仁杰道。
他看晚霞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也什么都不想去做。
“确实很美丽。”
“可惜,马上就会消失。”
“呵呵……,”大师又笑,他总是给人一种看破一切的感觉,就连笑声都好像能刺破那迷茫的天幕。
“不经历夜的低沉和白天的激动又怎么能体现它的安静与美丽?”他说。
“这就是大千世界,若你愿意,一切都是自然,一切都是美好,其实,本没有好坏,就像那晃动的柳条,其实,它本没有动,是人心在动。”他又说。
仁杰深深地吸了口气,大师的话就像一道清泉滋润着他千苍百孔的心。
夜幕终究还是来了,席卷了一切,却带着无数的漏洞,无数星辰还有那一轮弯月就透过这漏洞洒下了清冷的光。
这一次,晚霞彻底消失的时候,仁杰没有觉得哀伤。
连天都有漏洞,何况是人。
仁杰低下了头,皎洁的弯月就在那一湖碧绿幽深的水中。
“水中本没有月,只因它的光华太盛占满了湖面,遮掩了湖中本有的东西。”
“透过这月光,你能看得到湖中的鱼虾吗?它们畅快游耍,其实也是很美好的。”
大师当年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或许,他当年真真的爱过,只是这爱里面也残渣了难以启齿的欲望,就好像大师说的,不是不明白,而是不甘心。
或许能让爱的人像这湖里的鱼儿一样自由自在的游才真的是爱,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仁杰这样想。
就像大师说的,爱是付出,欲望才是索取。
仁杰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似水的月光附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
他活到现在从未这样笑过,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踏实,宁静,宁静的喜悦。
“呵呵……,”又是大师爽朗的笑,“看来施主已经顿悟这尘世的情仇。”
仁杰回头,还给大师一抹温柔的笑意。
“谢谢大师,”仁杰道,言语里已没了那份固有的哀伤,“只是,想不知您是怎么把这一切看得如此通透。”
大师看向了天空,像是看着月亮,又不像,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又像是在看着天幕之外的东西……。
“只因我没有欲望。”
“可如何才能无欲无求,而只有爱和付出,难道非要历经坎坷才能明白这世间真理?”仁杰淡淡地道,语气平静的就如眼前这一滩湖水。
大师回头看着仁杰,和蔼的表情就像父亲看着他的儿子。
“是的,只有经历才能明白真理……,”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
他的脸上浮现起一抹难见的哀伤,看上去就像怜悯世人的菩萨。
“可是,经历不仅能让人顿悟,还能让人永远地沉沦。”
“那您此次前来追回‘大悲咒’难道不是一种欲望。”良久,仁杰想到了无上禅师来此的真真目的。
大师并没有立即回复仁杰,他又抬头,用若有似无的目光看着天空。
然后他说:“‘大悲咒’是佛门至高无上的典籍,里面不仅包含了佛法的最高奥义,更有着佛门最高境界的武学,这部武学有着毁天灭地之威,若落入凡尘,必将是生灵涂炭。”
“朝廷迟迟没有追回‘大悲咒’,我佛门心系天下苍生,才决定由我来追回它。”大师又说,“只不过,我想让你先完成这个任务,所以才来找你。”
仁杰回头看着大师,他想以他的心智永远猜不透大师那种境界的想法。
“呵呵,年轻人,你不要老把人往坏了想,”大师开玩笑似的说,“我虽身在世外,但尘世这些规规矩矩还是知道的,我若先追回这‘大悲咒’你必将被朝廷惩罚,皮肉苦是难免的。”
月光如水般温柔,夜风微抚,就像母亲的手。
仁杰笑了,感激的笑,他想,这世间若是全都像大师这样慈悲,那该多好。
“谢谢大师,我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