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小晴明白了，非常明白。振山在身边时，虽然有时吵吵闹闹，但是，两个年轻人的生活是充实的。自从他走了，每天都在忧郁，其实，她还没有习惯没有男人的空虚，漫漫长夜的寂寞。和若海劫后重逢，真是意料之外啊！曾多少次多少次，在心里呼唤，我一生的愿望，我一生的愿望就是和若海，深情地相拥，瞬间既是永恒，哪怕只有一次，一辈子心满意足！不知为什么，若海坐在身边，仿佛没有隔阂，她却燃不起心底的激情了，她只想倒在他怀里，痛哭，倾诉！半年来的遭遇，是她小晴一个人的呢？还是和若海两个人的呢？如果若海变了，她小晴咎由自取；如果若海没变，小晴也只能强作欢颜了，因为中间隔着振山，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存在，但是，不久前，他是真实的存在过，他们在夜里数钱，做爱，一切还历历在目。现在医生还把他们当作一对纯洁的恋人，鼓励用爱情来治愈头疼，真的太好了还是实在悲凉呢！
来医院时，家娘问起，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到底有没有怀孕呢？寡妇门前是非多，本来很生气，但转念一想，相处这么久看得出，家娘也是厚道好人，跟一般多事卷舌女人不同的，儿子没有了，希望留下孙子，也是人之常情啊。只好忍住眼泪告诉她，就在出事那几天来的月经，没有同房的。之前也没有避孕，不知为什么没有。如果嫂子们关心，村里人问起，都就么回复他们的好意。现在，谢谢这位老医生提醒，小晴很想怀孕，一定要怀孕！很久以来，每次想到“一生的愿望”时，不是浮想联翩吗？啊！露露，我的宝贝，我的露露！如果怀孕了，就可以安心安意生下，什么烦恼寂寞都可以不再理会，和我的露露在一起，也没有时间去理会了。寡妇怀孕生孩子，若有什么是非议论，也可以改口：开始只是不好意思吐露真相，振山出事时没有来月经，正好有同房。她长大了，她的相貌长得像谁呢？一半像妈妈，一半像爸爸。漂亮爸爸，宝贝自然漂亮！怎样才能怀孕呢？以前在盘古院子，村里男人女人都在笑“一滴水”把女人肚子搞大，到哪里去弄到能把肚子搞大的“一滴水”呢？振山的很多次很多“一滴水”并没有留下痕迹，他现在也永远不存在了。
若海正情意绵绵，四手相握四目相对。出门时，又倒回去带一套换洗的内衣袜子，准备在外面住一夜，在医院巧遇若海，真是天意啊！一想起露露的可爱神态，小晴头不疼了，心不堵了，她变得神清气爽，柔情万种。怎样跟他说明这个意思呢？若海那么聪明，如果不是为了爱情，虽然他是个男孩子，被女人利用作为怀孕的工具，他也会拒绝的啊！而且，我已经是个女人，经历了很多，他还是纯洁的童子啊！
若海说：“我写过很多信，去你哥哥那里，去东莞的厂里，去你盘古院子家里，都没有回音。准备去东莞找你，你哥哥来信告诉我，你结婚了！为了不打搅你的平静生活，我只有沉默。但是，上周才接到你哥哥最近一封信，应楚告诉我，你的，他已经——唉，对不起，小晴！”
她放心了，若海虽然聪明，前程无量，并没嫌弃小晴，刚才小晴的怀孕计划，他也是预料不到的。只听若海接着说：“今天，在医院见面，恍如隔世啊！如果我能给你安慰，如果你不反对，我希望能多陪陪你。今天晚上，到我家里去，就我们两个人。明天又一起来看妈妈，她过两天也出院啦。”
小晴觉得她的双手，被若海握得更紧了，更温暖了，几乎握出了汗。她深深地呼吸，胸口像大海的波涛一样激情起伏。若海说：“走吧！”
她这才想起，还没来得及问候他妈妈是什么病，动手术住院，不知严不严重。
若海说：“刚才在树下遇见的女医生，是妈妈的老朋友。她说，动了手术没关系的，过几天出院了。妇科方面的疾病，大概年轻的时候，流过几次产，留下隐患。女人要健康美丽，在妇科生育方面一定要高度重视。年轻时仗着身体好硬朗着，到了四十几岁五十上下，问题一下子就来了。”
小晴问：“既然流产，怎么你没有兄弟姐妹呢？”
“唉！”若海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以前跟你讲过爸爸妈妈的事。虽然是双职工，像他们的年龄，生两个还是计划生育允许的，可是妈妈不生！所以，我也很喜欢兄弟姐妹，也是这么多年，我喜欢到你们家里去的最初原因呢。后来，我也长大了，爸爸对我说，妈妈既不生孩子，不肯放节育环，也不肯吃避孕药。避孕套她也不肯，不是爸爸不肯，而是妈妈不肯。她说，吃药影响体型影响健康，带套影响快感。也不知他们怎么搞，反正，这么多年，我爸够她受的了。我妈妈好强，在这件事情上也一样呢。所以，爸爸也跟我讲，将来长大结婚，要体谅女人。”
小晴笑了笑，心想，若海，还是原来的若海！爱情受阻，所幸还有机会继续前进。她觉得，爱情变得更加成熟了。一切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虽然只有20岁，虽然还只是个童子，他已经完美得像十五的一轮满月！还有，对女性的尊重，对爱情的珍惜，令小晴心醉神迷。以前那个，身形瘦小没有发育成熟，性情急躁只顾自己，真是天壤之别啊！啊！我的若海！我的大学生若海！我一生的愿望啊！他热情而温煦地吻着她，爱抚着她，滚烫的唇，酥甜的胸口，以及那青春洋溢的秘密港湾。
“骑在男人身上，保证生女孩！”
“胸脯高高，屁股圆圆，哪个男人睡了她，一****就会生男仔！”
“脸蛋圆圆，旺夫相，屁股圆圆，生儿子的相！一个水蜜桃！吃起来爽口！”
“女人也是要的，给他一摸，不是也胀起来了吗？”
她努力控制不去想那些听到的男女之事，又闭着眼睛，专心专意享受他的爱抚。一阵阵波涛，一声声歌唱，她也热情似火又温言款语爱抚他鼓励他，引导他来到鲜花乐园的门口。她觉得自己就要升华到幸福巅峰，可是，还没来得及得到他的“一滴水”！
“给他一摸一揉，自己不是也胀起来了吗。”
“骑在男人身上，保证生女孩！”
她顺势倒在若海身上。没想到刚一接触，她便感觉，若海像一阵春天的桃花，纷纷坠落在她的小腹上！捧着那些深红色的花瓣，她却在这时感到了满足！
“对不起！”
“谢谢你！”
第二天，若海到医院去看妈妈，真的一起去了。妈妈撇开若海，要和小晴单独谈谈。
“小晴，来，坐过来点。谢谢你对我若海的好意，但我看得出，你们还没有如愿，因为两个人心里还有不同的想法。很快就要过年了，你作为我儿子的女朋友，我邀请你到我们家里来过年。你的经历，我也听说了，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姑娘。明年，我想请人给你在长沙安排一个工作，有一间宿舍，离若海湖南大学不远。每个周末，若海到你那里去，你们是恋人，感情成熟了，可以像夫妻那样共度周末，平时不行，因为若海需要努力学习，而你在那里，每周一聚，他才可以安心攻读。大学毕业后，他要去美国读研究生，他的舅舅在那边，这个，已经计划好了的。以后，他很有可能不再回中国，我退休后，也会过去的。这四年里，你不能另外找男朋友谈恋爱，至于，这四年，你的青春，我想，我们会给你补偿的。听我儿子说，他很早就喜欢你，经常去你家，我知道，也没有阻止。他学习很用功，还要多谢你的鼓励啊！所以，现在，也只有你，能够帮助他安心学习。
你的经历，比他成熟，在感情方面，要耐心等待，引导，让他得到满意。作为女人，我也知道你目前的困境，所以，请你来照顾若海，对你自己也有好处。只是，有一点，你不能怀孕，怀孕了，也要流产，不能生孩子，因为你不能和他结婚。这个，对你来说，确实很抱歉啊！昨天夜里，若海的表现，也许你不满意，他是个男孩子，他还没有经验过，很多男孩子第一次都是这样呢。而我们若海更加清楚你懂得更多，文明世界来的男孩子都担心自己的能力，担心对方对自己的评价，生怕不满意，所以紧张，所以不如意。你就更加需要照顾他，鼓励他，以后给他创造机会，帮助他成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我儿子是个怎样的男孩子，想必在交往中你也有数，他一定会用爱情回报你的爱情，而我们，更不会亏待你的。做人，从容含蓄，才有福气，谈恋爱也是。因此，对他学校里，只要你不张扬，大学生的感情世界，别人不会太多干涉。小晴，你觉得怎么样呢？”
如果不是为了若海，不是为了露露，我是不会愿意和你儿子幽会的！越听越不舒服，小晴恨不得早就跑了！什么计划！什么交易！翻来覆去，为了儿子安心学习，为了儿子出国留学，给儿子找个玩伴！玩了还不能纠缠人家给人家添麻烦！这四年里，不能怀孕不能结婚，不能另外找男朋友谈恋爱！亏你们这些知识分子这些能干妈妈想得出如此周全的计划！到你家里过年，作为儿子的女朋友！到长沙工作，有一间独立宿舍，和若海共度周末！看起来那么诱人，看起来处处为我着想，你们，把我当做什么人了！虽然我是农村来的，我没有丈夫了，也不至于急急忙忙答应把自己当做别人儿子做爱的玩具！
过去总以为她优雅高贵，小晴从侧面看过去，蓬乱的卷发下面，一张苍白无力的脸，颧骨高耸，让人觉得刻薄可怕。她极力克制愤怒，笑着说：“谢谢你，阿姨！过年的事，明年的事，我都想好了，不用你操心了。这一生，谢谢若海的关心，我想，以后，没有必要再见面了。若海那么优秀，他能找到女朋友的。再见，走了！”
她轻轻带上门，走了。唉，为什么若海那样？难道真的心中隔阂？难道他也会认为我已经不再是纯洁的处女之身，不配彼此为之献身？以前那个，虽然鲁莽，却也天真，勇往直前啊！转而又想，怎么看，若海都是真诚的，无辜的，在他身上，根本看不到他母亲的计划！如果看到她脸上红一阵紫一阵，若海一定会心疼的。如果若海一心疼，她的心也会随之融化。只是，多么遗憾啊，那片片坠落的桃花，带着浓密的爱情花露，还没来得及到达心中最深处，在半路上洒落一地！再也无力拾起来了，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了！不过，这也只是他妈妈的意思，若海，我的若海，我还是答应陪你，看到你长成真正的男子汉！
露露！露露！
家娘问长问短，嘱咐她按时吃药。小晴觉得，这次去医院回来，病已经好了一大半，吃了这些维生素，吃了这三盒珍贵的古汉养生精，她就会全好了，又能漂漂亮亮到盘古院子过年，和哥哥弟弟，和爸爸妈妈开开心心团聚了。
每天忙着洗被子，磨豆腐，蒸甜酒，明天还要杀猪，紧锣密鼓，准备过年了。邮递员送来一封信，来刘家桥才收到第一封信，信封上是爸爸那漂亮工整的钢笔字！
“孩子，为了安慰他的父母，为了纪念和他共度的光阴，你还是在刘家桥过年好些。因为，按照风俗，你妈妈认为——”
她的眼泪汩汩地流出来，看不清楚了。本来想把信纸揉成一团，狠狠地扔出去，她还是擦干眼泪，轻轻折好，放回信封，放在外套的口袋里。谁家在过年前买了新录音机？一边做着香甜的糯米糍粑，把一个个红花图案或者“四季发财”印上去，印得漂漂亮亮，一边听着邓丽君的情歌，过年，是多么开心快活的事情啊。
不要什么诺言，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天天回忆活下去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又听见远远近近有人放起了烟花鞭炮“嘭啪——嘭啪——啾——啾啾——”寒冷的空气，被过年的气氛震得颤颤摇晃。
小晴朝热闹的地方走过去，朝天空望过去。一抬头，看见村口高高的白杨树顶梢上，还挂着两片金黄色的叶子，像两只手，在干冷的北风中，自在从容地摇着，摇着，像是向她招手示意。她回头看了看还在欢欢喜喜炖肉杀鸡准备过年的“你老人家”，说：“你老人家！慢慢忙啊，我找我的露露去！”
露露，我的露露，妈妈和露露过年！
不吃猪肉！来！吃鸡腿！露露一个，妈妈一个；露露两个，妈妈两个，一共多少个鸡腿呢？
人们看见小晴朝马路走去了。红红的风衣，随风飞舞，像一团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