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径回到社庙,意随念动,心有不安,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本性骨子里其实还是和肖杰挺像的,执拗,但执拗得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上午当他看肖杰与老师抗争时,颇有看自己的感觉。静下心来想一想,要是早上遭遇课堂上的那一幕换做是他,可能也会是一样的行为一样的结果,不免心中无端生出几许心慈手软的同情怜悯之意;但一想到肖杰曾经亲手“赠予”他的深深烙印,他的心又马上幸灾乐祸起来。也罢,罢了,倒是杨老师通过给学生打德育分来管教学生的办法还真不错,或许可以给他管理人间千头万绪繁杂琐事,提供不少适当的参考呢!
午时一刻,曲径根据蛇王的指示,循着蛇的气息准时来到蛇王的大殿洞。 大洞就在社庙的后山上,顺着一条狭窄的山路蜿蜒而上,来到一座峭壁前,洞口位于峭壁之下,又低又矮,仅容一人匍匐,入洞后,方可站立,勉强可由两个侧身通过,继续前行,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豁然开朗,灯光明亮。曲径是第一回来,惊奇不已,一抬头,却见正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正坐着恩师大蟒蛇,大殿四周的飞檐上腾龙驾雾,金鳞金甲,活灵活现,柱子四周,楼阁环绕,华丽的楼阁又被清水环绕,整个洞穴富丽堂皇,宛如人间天堂,大厅里的案几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鱼肉、水果、糕点,碧玉觞盛满琥珀酒,翡翠盘里盛着红西瓜,美食如画,美酒如泉,还有那无数美人游走在烟雾缭绕的亭楼宇阁间,如梦如幻。
曲径由小哈罗领着,直直走过去,在大蟒蛇座前三尺停下,拜了下去,高声叫道:“弟子曲径侍奉来迟,恳请恩师恕罪!”
“吾徒平身,看座。”
老蛇王大蟒蛇在众多蛇子蛇孙们的精心照料下,伤势已经基本痊愈,只是之前被蛟龙伤得过于厉害破了真气,恢复功力已是万万不可,以致于如今显现在大家面前的样子也一下子变得有点老态龙钟。曲径见着,心底泛酸,眼睛发红,一时半刻竟不知如何是好。
大蟒蛇看着曲径,淡淡地说:“一切皆是冥冥中的定数,随缘不变,不变随缘,但愿尽心尽力,尽志无悔便好,之后种种愿你一切顺畅,好自为之吧,也不枉我们师徒一场。”
“谨遵恩师教诲,定当全力以赴护佑万民安康保佑蛇众昌盛!”曲径一个健步,跪拜在大蟒蛇跟前,三叩其首。
大蟒蛇缓缓起立,肃穆而庄严,引荐示意大伙说:“各位听好,吾徒曲径,传承我1600年功力,为我蛇界之新王,日后吾界一切大小事务皆交由他全权处置,钦此钦遵!”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底下众蛇,响声雷动,回音在幽谷久久回荡。曲径听着,随顺一切事缘,无虑无忧,不悲不喜,只愿上求佛道,下度众生,于是心静,于是安然。紧接着,老蛇王将蛇界一代护法、二代护法、三代护法一一介绍给曲径,大家一起还相互探讨了许多关于如何管理本界,发展壮大本届的问题,其乐融融,自是不在话下。
待界内大事处理的不相上下,老蛇王还安排了欢歌艳舞供大家欣赏。此时此刻的美女蛇们俱是尽情欢跳,尽兴尽致,老蛇王看着,又兴致勃勃向曲径介绍了蛇界的七大公主。
半日穿梭而逝,夜幕降临,曲径起身向恩师辞别,大蟒蛇告左右说:“叫金环儿、银铃儿前来。”
“传金环公主、银铃公主觐见!”
“金环公主、银铃公主觐见!”……
话音一级一级传递过去,片刻,只听得铃声叮当作响,一前一后过来两个窈窕美人儿,身着轻纱,体态修长,长裙摆随着他们身子的转动而上下左右不停飘飞,举手投足皆如风拂扬柳,顾盼神飞,妖艳勾魂。前者折纤腰以微步,黄玫瑰紧身纱袍上衣,黄玫瑰烟纱散花裙,呈皓腕于轻纱,腰间用金丝系一朵金玫瑰,真真是眸含春水漾清波,一颦一笑摄人魂;后者一袭水烟银色薄纱,若有若无,肩若削成腰若束,肌若凝脂气若兰,无骨娇媚艳绝三分,恰是那黛眉开娇横远岫,缥缥缈缈娇欲滴的味道。
但凡男人见了,定以不喷鼻血者因稀为贵,这一刻,曲径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美女蛇。
老蛇王吩咐两位说:“金环、银铃听令,好生伺候着大王,随大王去吧。”
“遵命,谢大王恩典。”两位美女蛇齐齐媚眼含合,丹唇笑开,嗲声嗲气领令谢恩。
曲径心里的美女不是这个样子的,她应该似清水出芙蓉,天然无雕饰,回眸无需生百魅,但叫六宫无颜色。那是什么样子的呢?曲径在脑子里细细搜索了一通,或许应该是柳绿儿那样的吧,但又觉得也许也不是,总之抽象而模糊着,只是清楚,绝对不会是今天这两位的妖艳。
金环和银铃准确而迅速地一左一右站到曲径身边,让曲径浑身上下毛骨悚然,无一处可自在呼吸,便愣愣问道:“师父,这是为何?”
老蛇王嬉笑一笑,说道:“这是我们的八公主金环和九公主银铃,她们的道行都是刚过500年不久,不久前天天吵着要我带他们出去玩玩,以后你好好历练她们,带着她们见见世面,总之,她两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师父,这是万万不可,我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做事呢。”
“顺其自然就好,走吧,记得常回来看看。”老蛇王困倦地挥了挥手,显然,大半天的体力精力消耗已经让他疲惫不堪。他累了,想要休息了。
曲径见了,再次挥手作别,与两条美女蛇一道化作三股青烟消失在众蛇眼前。
晚自习上课铃刚刚响过,杨老师就把肖杰叫到了办公室。尽量和颜悦色地对他说:“今天老师只想和你像朋友一样谈谈,你愿意吗?”
肖杰点了点低着的头,没说话,也没看杨老师一眼。杨老师说:“我中午给你父亲打了电话,他是不是经常很忙。”
肖杰还是没抬头,没说话,只是像刚才一样点了点头。
“你母亲呢?”杨老师问。
肖杰感受到老师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只好小声说:“她也挺忙的。”
“对于他们的忙,你是怎么看的?”
“我习惯了。”
“哦。”杨老师继续说,“那么对于今天早上的事情呢?你是怎么看的?”
肖杰抬起头,两眼正对着老师,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你没有错,难道是方老师的错吗?”杨老师急迫地责问道。
肖杰低下头,不再说话。
“你怎么就没觉得是自己的错误呢,这才是你最起码的问题所在,一个人犯点小错没关系,人无完人,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怕只怕连承认错误的态度都不端正。”
“那么依老师的意思,我做错了什么呢?”肖杰不满地看着杨老师,用挑衅的语气问道。
“这个还要我来说吗?你这是顽固不化!”杨老师有点失望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今晚的谈话效果很不满意,心里想着,或许有时间还是应该先找家长沟通一下。
肖杰听了杨老师的回答,可不是一般的失望,以致于这份极致的失望让杨老师的形象很快在他的倔强的个性里触了礁,心中暗自鄙夷:这算什么好老师,还说是什么全国优秀班主任,狗屁都不是!只在瞬间,肖杰觉得如果再不让能自己尽快安静下来,心血都要上涌了。心想,既然斗不过,那么我躲着它总是可以的吧?这一刻,他觉得必须要让自己入空,避开外界的干扰才好。怎么避? 最直接最干脆的办法当然是改变自己的思维频率,只要自己的思维停滞不前了,你杨老师,方老师还能奈我何?杨老师耐心地说了很多,但究竟说了些什么,他是一无所知。因为他很快强迫自己进入了不说不看不听也不想,不闻不问不理不踩不悲不嘻不烦也不恼的状态。
最后,杨老师说:“你回去好好想想,老师都是为你好,但是你自己更应该要对自己负责,是吗?你先回教室吧。”
肖杰呆呆的,低着的头,依然那副高高挂起事不关己的姿态。他不是不回应老师,他是真的没听到。杨老师很明显失去信心了,大声叫到:“肖杰同学!你这是什么态度!”
杨老师强有力的吼叫震醒了入空的肖杰,只见他迷茫地望着老师,忙不迭地慌乱着:“什么事?老师,我一定改,我一定不让您失望。”
还能说什么呢,杨老师已经真切地感觉到了措手不及十二分的失望,摇摇头,指指门口,轻声说:“回教室学习去吧。”
“老师不想说点别的吗?”肖杰的思维慢慢开始恢复,开始抗议道。
“你觉得呢?”杨老师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她是全校全县全省甚至全国的名师,她的学生,有当上大学教授的, 有在行政路上呼风唤雨的,有在商海吞云吐雾的,但就是没有像肖杰这样,想在她头上动土的。
肖杰针锋相对问道:“老师不觉得应该关心一下我的数学书吗?”
“拜托,那是你的数学书,不是老师的教科书。”杨老师的情绪和语气不知不觉被肖杰的思维带着走,这让她非常非常的郁闷不堪。
“我的书上课之前就放在书桌上,而且前后左右该找的地方我也找了,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可能就在教室里平白无辜地消失了呢?”肖杰现在并不是为了找不到书而为难,他只是不甘心,要是在小学,他的书能丢吗,任何东西,只要他一句话,同学们就算挖地三尺也会给找回来的吧。
杨老师看着肖杰没有温度桀骜不驯的眼神,暂时决定妥协,不得不说:“好吧,现在一起去教室看看吧。”要不然,她害怕自己晚上会做噩梦,那种被恶鬼缠身无法摆脱的噩梦。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教室,杨老师开门见山问大家:“同学们,你们有看到肖杰同学的数学书的吗?”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无声地摇了摇头。杨老师扫视了一遍,想了想,继续说:“大家还是帮帮忙,认认真真地把各自的抽屉整理一遍,把数学书都拿出来吧。”
同学们于是开始乖乖地翻找自己的抽屉。不一会,只听得徐梦拿着书,看着李沁沁,奇怪地问道:“怎么在我的抽屉底下?”
李沁沁被看着全身齐了鸡皮疙瘩,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杨老师说:“先还给肖杰同学吧,找到就好,其他都是次要。”
其他都是次要?就算不次要又能如何?这可是全县重点中学的重点班,马上就要月考了,大家都想着怎样进前十名呢。老师呢?老师关注的是每一次考试,自己的学生中有多少进了全县前30名,或者也顺便注意一下,班级里哪位同学的成绩退得一滩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