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防楼道显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大堂的储物室里还塞着十多人，隔壁包厢里还有一个昏迷的杨秘书。
面对着一团待处理事项，习惯了布局统筹的程迦勒显得非常淡定，他打个几个电话，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好像一切麻烦都解决了。
哦，还有一个麻烦。
“你那位朋友可靠么。”程迦勒问。
程意稍作思考，就知道他指得是先行一步的林刑天。
可靠么。
以个性来说是极其不可靠的，只是程意回想他的行事，每一桩每一件倒都很靠谱。
尤其是几次关键时刻他出现救了自己，从这个方面来讲林刑天……还不错。
程意眉头微动，点头道：“嗯，他是入梦师，我想他有办法让那些人失去这一段时间的记忆。”
程迦勒面目冷静，略抬了抬下巴：“那样再好不过，我们回住宿酒店去谈。”
程意点头：“好。”
司机小林正在楼下车里待命，下了楼梯程迦勒就不要程意搀扶，自己步伐稍缓的走在前头。
程意在后头看，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大哥背影有些消瘦。
是诅咒的关系吗？
那个浑身被蔓藤包裹的画面闪现眼前，程意的眼眸深了深。
程家的诅咒不可小觑。
“程少爷，程意小姐。”司机小林恭敬道，对程意明显更亲近一点。
程迦勒刚坐进后车厢就闭上了眼睛，低垂着头。
程意知道他需要时间恢复精神和体力，于是淡淡开口：“回去酒店。”
小林嘴角一咧，油门一踩，一个漂亮的转弯：“好咧。”
心悦大酒店门外，救护车的笛声响彻街道。
林刑天在大堂暗处，看着经过自己消除记忆的那些人被救护人员一个个扶出去，慢慢地隐遁了。
走在街上的时候，林刑天忍不住嘀咕。
有钱就是好办事。
这些人明明是被程迦勒的蔓藤毒素毒晕，酒店却要对外说是食物中毒，堂堂的心悦大酒店名声受损也不在乎。
他瞥了一眼人群热闹出，眉头一挑，连电视台的媒体记者都来了一拨，这下酒店的形象要彻底完蛋了吧。
他又嗤一声，比起攀上程家这棵大树，区区一个酒店又算得了什么呢。
六岳酒店。
进了套房，程迦勒端着一杯清茶喝，一边回答程意的疑问。
“出了卫生方面的问题，心悦大酒店的确要受重创。他们炒了当时值班的厨师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程意点头：“嗯。”这是肯定的。
“不过，这都是小事。”
程意抬头，程迦勒修长手指握着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干涩的嘴唇被茶水浸润后泛着一点水渍的波光，“心悦大酒店已经被程氏买下了。”
买-下-了。
程意无语，还真是程家的作风。利用了人家酒店一把，一般人都会事后补偿，但程迦勒偏不，程大少爷喜欢一切尽在掌握。
酒店么，买。
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意腹诽一阵，觉得这样挺好，起码中毒的那些人不会引起额外的关注了。
“大哥这样处理很好。”程意点点头，说道。
程迦勒抬起头来，目光带了一丝凝视的意味。
看得程意心头一紧。
“我说的不对么？”程意问。
程迦勒狭长眼眸弯了弯，向来不苟言笑的程大少爷居然笑了，程意看得一愣，就听见他问：“程家的秘密，你已经知道了多少呢？小意？”
果然来了。
她知道他们要谈，只是没想到程迦勒一开口会这么直接。
“大哥，我……”
程迦勒打断她：“上次你梦游回程家，在书房发生的那一幕想来你那位朋友都告诉你了吧。”
那一次。程意眼睛闪了闪。
的确是这样，那一次的事件林刑天临走前在电脑里写下了文件，基本上的重点都讲述给她听了。
程迦勒居然知道。
呵，他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程意并不怀疑，自己不是程家亲生骨肉的事情他一定早已知道。
秘密，真相，除了它们本身的价值以外，牵扯进去的人各自了解掌握了多少，也是一种资本。
程意点头，随即又摇头：“林刑天只说了一点，很粗略，我其实没太听明白。大哥。”
她抬头直视，目光诚恳执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不知道么，还是早已知道。
程迦勒微凉的视线扫视过去，仿佛雷达一样探测程意每一丝的面部表情。
程意面色冷清，一如他自己。
程迦勒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手指握了握茶杯，用热茶里汲取温度。
“你听过阴-门-死-契么。”
来了。程家的秘密。
程意眼睛很配合的睁大，露出疑惑和惊讶：“大哥，那是什么？”
“那是阳间人和阴间定下契约，以换取所要的东西或者达成心愿。当然任何一种交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程家的代价就是子子孙孙都要受契约的诅咒，直到最后一点血脉耗尽，否则……这诅咒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
多么大的荣耀，就要多么大的牺牲。
这句话应对程家异常贴切。
程意起初惊讶，后面就恢复了冷静，这毕竟符合她原本的性格。
听到这里，她沉吟片刻，问：“大哥，当年喻文喻雪出国，也是因为契约的关系？”
听到那两个双胞胎弟妹，程迦勒静默半响，然后程意听到一声低沉的“嗯”。
果然是这样。
“喻文和喻雪所受的诅咒会在成人以后爆发，父亲和我这些年暗地里一直和联盟的人打交道，除了交换必要的信息以外，联盟还是我们了解契约的渠道。本以为可以拖延几年，没想到喻文还早于喻雪爆发了。”
女孩子的发育向来比男孩子早，程老爷和程迦勒这么猜测也不无道理。
“那……喻文呢？”
程意问得有些谨慎。
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很久了，在程喻雪独自一个人回到龙城开始，程意的心中就藏着这个疑问。
因为喻文喻雪的感情很好，一般来说年纪相近的姐弟或者兄妹，从青春期开始就会开始争吵，之后感情会变好一点，但怎么也不会回到少不更事时那种亲密无间。
而喻雪喻文却不是这样，程意小时候还羡慕过他们的形影不离。
在程家，在私立学校，有喻文在的地方一定有喻雪，而追求喻雪的人也时常会讨好喻文，可见两个人的感情十分深厚。
喻雪回来了，喻文却没有。
只有一个可能。
喻文他，回不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