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阙的精心调养之下,小丫头终于在临近开学的时候,恢复了她精神抖擞的状态,不再动不动就晕倒了。于是,在报到的头一天,她请大家吃了一顿大餐,为的是表达这段时间以来学长学姐们对她的关心和照顾。
“要感谢就要有诚意,应该用酒敬才对!”乐流风挡住自己的杯子,嚷嚷道。
歂瑞很为难,她不会喝酒,也不想喝酒,但学长如此说了,不给面子也过意不去。她左右看看,没想到今天没人为她撑腰,全都乐呵呵地在一旁看热闹。
靠别人靠不住,小丫头反倒眼睛一转,拿过乐流风旁边的啤酒瓶,道:“乐学长既然说了,我不照做就太不给面子啦!那今天我就跟乐学长喝一杯。”
她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干净杯子,小心地满满倒了一杯,做出比夷凤词更豪迈的姿态,与乐流风的杯子一碰,举头就饮。
“小孩子喝什么酒啊?”和她所料一致,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在乐流风旁边的杨国朝更是站起来将她手中的杯子劈手夺过,撴在乐流风的面前,对他道:“你要是嫌不够,我的那瓶也给你!”
“犯众怒呀?我自罚三杯总可以吧?”乐流风站起来,一手一杯酒喝下去,又倒了一杯也喝了,这才对歂瑞鞠躬道,“大小姐,您可要谨言慎行啊,不然我会吃不了兜着走。”
歂瑞故作委屈道:“是乐学长的要求呢!乐学长对我这么好,我不表示也是说不过去的呀!”
达阙一边与杨国朝共饮,一边暗对小丫头的狡黠抱以默契地微笑。
化魂的后遗症终于消除殆尽,他也放下心来。而且,现在既已回到了城市里,相对来说,小丫头的处境也变得更安全,因为毕竟人多的缘故,非人类的行动会受到很大的限制。这也是回城的最大好处。
他希望她能牢记地府化魂鼎的事件,了解到并不是只有心存恶念的人才会伤害人,有时太有执念而无视他人的人也会伤害人,这对她进一步提高自我保护的警觉性是有益的。可惜的是,他不便直接对她提起,看她的态度,显然小月如他所想,并未向她提及和他相识的情况。
歂瑞其实也有着没能对他说出的话,那就是他们在仙人湖的最后那一天她在别墅楼上听到的对话给她带去的困惑。当时源建德提到了文乐盈,似乎他们都以为她是到文乐盈那里去了。这是个很好的解释她不在的理由,她一直以为是小月编造的谎言,也没有多想。可是,在学长学姐们因她生病来探望的时候,夷凤词的一句话引起了她的不解,那就是“文乐盈招呼都不打也就罢了,你怎么闪人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太不够意思啦!要不是你哥,我们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她不明白达阙为什么会帮她作出这样的解释,他知道她在哪里吗?或是他知道小月的目的?尽管她并不怀疑其中有着什么恶意,但还是忍不住揣测他的真实身份……一个熟悉地府或是认识地府小童的孤魂野鬼?这不是有点矛盾吗?阎王爷怎么可能放任他自由地在外面游荡呢?
歂瑞不得不承认,她开始对少年的身份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好奇心。只是因为害怕涉及到少年的死因而伤害到他,她才不得不按捺住直接询问的意图。
开学第一天,歂瑞被震惊了。
其实不止她,全班都震惊了。
事情是这样的……班主任将一个男生带入教室,介绍道:“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他叫兴非一,以后大家要好好相处。现在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她的声音略微有点轻颤,显然在努力压制激动的心情。
班主任的激动是可以理解的,这位新同学跟达阙几乎长得一模一样,除了头发长短不同之外!
结果导致虽然有班主任带领,可因为太过震惊,全班没有一个人跟着鼓掌欢迎。班主任有点尴尬,但同时也充分理解大家,所以只是跟身边这位酷似达阙的男生指点了一下座位,就开始上课。
因为歂瑞一直以来莫名被同学们疏远的缘故,她的同桌始终无人,这个男生当仁不让地坐在了班里这个唯一的空座位上。
见过达阙最初模样的小丫头,当然不会被那种些微的差别欺骗,这家伙居然恢复了长发装另一个人,真是太过分了!“你疯了?为什么又来学校重读?”她小小声地喝问。难道他就是因为有这种打算才选择的自考吗?天知道校领导哪根筋不对,竟会让他无视校规,留着长发进校门?
男生放好书包,不发一言,斜睨着她桌上的草稿纸。她低头一看,上面是自己上课前乱涂乱写的一些字,而男生的视线所投注的,是其中“夕阳开晚照,中坐兴非一”这句话。那是歂瑞最近看的孟皓然一首诗中的句子,意为“在夕阳的晚照中,坐在孤屿上,我们兴致无穷、不一而足”。
因了他那仿佛别有用意的注视,歂瑞很不爽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
男生收回视线,拿出课本,在封面上写下“兴非一”三个字,笔力强势嚣张。
歂瑞愣了愣,原来他的名字真的跟她写在纸上的一样,只是姓与诗中的读音不同。
达阙呀达阙,你也真是太无聊了!“有姓兴的吗?”她的头歪过去,勤学好问一般,其实心里想的是:你想捉弄我,以为我就会真的上当?
男生根本不理她,转头望向窗外。
不理我算了!你就装吧,看回家时你还装不装?歂瑞嘟起嘴,专心上课。
下课时间,这个男生甚至比达阙更受欢迎,因为一是达阙身边有个“绝对零度”,没几个人敢轻易接近;二是他身在高三重点班,属于学校的“禁区”。虽然之后他的仰慕者们发现他很好说话,可毕竟不如现在这位更“方便”。
但也正因如此,达阙的拥趸们很容易就发现了两者的不同。的确,他们都拥有一样出众的外表,可是性格却是天壤之别。兴非一,暂且这么称呼他,面对着众多的女孩子,抱臂端坐,面无一丝表情,就仿佛她们的笑脸不是为他而绽放,她们的声音不是为他而响亮一样。
当第二节课铃声响起,她们散开时,他的姿势才有了一丝的改变:伸手出去,用课本将女生们送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一股脑儿地扫到地上。
歂瑞望着众多伤心、失落和气愤的面庞,也不得不低声道:“你干什么?怎么能……”
这个999%是达阙的男生看了她一眼……这是他今天第一次与她目光相接,或者应该说,是他到学校来第一次与其他人目光相接,冷利的眼眸在瞬间不止将她准备说的话,更将她的灵魂一同封印。
她克制不住地开始哆嗦。他不是达阙,绝对不是!那种陌生的眼神仿佛从宇宙的至深之处,带着从未有过星光照耀的森寒扑面而来,它不是那个偶尔有点刻薄的温雅少年所具有的。
歂瑞不知道自己的课是如何上完的,反正直到放学回家,她的心底仍然充斥着那种挥之不去的寒意,就连达阙从厨房迎出的笑脸,都令她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