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她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一起笑。
“不用。”那人摆了摆手,戴着厚重面纱的脸凑近她,“人类也敢来这种地方,你胆子还真大呢!”
歂瑞一怔,左右看看,反问:“你不是人类?”大概这人也是吸血鬼吧?那身很象阿拉伯的装扮几乎将他从头罩到脚,只有一双明亮霸道如深夜恶狼般的眼睛露在外面,绿幽幽地发着光。
直指小丫头是人类的那人听到这个反问,很奇怪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站直了身子,抬头望天,相当认真地思索良久,才道:“好象我现在应该算是人类……”口气十分不确定。
歂瑞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类的人,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人低头瞟了她一眼,再次爽朗地笑起来:“不管啦!随便我是什么吧!我们去跳舞!”
那人竟然没想过歂瑞同不同意,就拽着她到了场地中央。紧接着,她还没来得及说她不会跳,对方就当先跳了起来。
这一开跳,歂瑞更是惊诧,那不是什么交谊舞,更不是什么时尚舞蹈,看起来奔放豪迈、雄壮质朴,有如惊涛拍岸、雷电击崖,那是从灵魂从骨髓里透出的狂野与激昂,它已经挣脱了音乐的牵引与束缚,成为一种独立的无法忽视的存在。
周围的人们都停止了交谈以及其他的事务,注目于草地上舞动的身影,渐渐,有人踏着那人的节奏加入进去,随着人数的增加,舞蹈的气势更加高涨。
“来呀!来呀!”
那人毫不避讳地大声叫,并跳到只顾欣赏的歂瑞身后,分别握住她的两只手,带着她一起舞动。小丫头也“哈哈”地笑起来,顺着对方的动势尽力跟上。
一时之间,逐渐整齐的步伐形成了奔涌而出的蓬勃生机,那是踏尽冬雪催开春花的旺盛生命力。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或懂得欣赏这种纯朴之美,场地边缘静静伫立冷冷观望的人数也不少,其中就有妖娆的德戈耶女伯爵。
“粗俗永远都是他们的标志,在君上这里都不知道收敛一点。”她端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那是她喜爱的食物。
站在她身旁的,不是那位冯斯维德堡公爵,而是弗洛比西尔公爵。
原本他是不想来的。支配者第一次驾临他的领地,给他带去的不是恩典与荣耀,而是大大的惊异和深深的懊悔。在强光中消失的君上不知道去了哪里,片刻后再次出现的只有跌落于地奄奄一息的少年。他至今仍清楚地记得事后的每一个细节:沉重的落地声将颓坐于地的他惊醒,少年就倒在他面前的血泊里。
看着那失踪又出现的无知觉的身体,他有些不能置信,挪动麻木的双腿将他抱起,少年跟他带回城堡时几乎一模一样,苍白无力,唯一不同的是那张惨淡的唇上没有这么多……这么多的血迹。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在他鼻底试探,细不可闻的气息将希望传递。
“拉斯提!拉斯提!”他不顾脚步踉跄,抱着少年冲向房间。
一直静立会客室门口的管家急急跟上来。
“马上准备输血!快!快!叫城里最好的医生来!立刻!”
受了他两击的少年,在被君上带走的这段时间不知道又受到过怎样的折磨,他能挺到医生们赶来吗?他当时一点把握都没有。
幸好之前为他输过一次血,所以这次也算驾轻就熟。
随后赶来的医生们会诊完毕离开后,他坐在床边,看着那张平静地仿佛只是在沉睡一般的面庞,想着医生们的话:“他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贫血,您既然已经为他输了血,就没什么关系了。”
君上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因此为了对付他,他那一击当然是倾尽了全力……而按君上的言下之意,前一击也是一样被他所承受。那么他怎么可能“没什么大碍”?
狠狠攥紧的拳头,掌心被指甲所刺痛。他侍奉君上的时间不短,虽然支配者惩治属下手段冷酷,但也从未见他对什么人有这种近似虐杀的爱好。他稳住呼吸,叫来拉斯提。
“那人是怎么进来的?”他当时努力保持着声音的平静。
拉斯提垂首禀告:“他求见巴宾顿先生,所以我就……”
在应召晋见时他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如果美洛对君上提起,君上很有可能会对他如此照顾一个人类表示出兴趣,可是他一没想到这种兴趣远远超过他的估计,竟然会令支配者使用“调虎离山”的计策;二没想到他城堡的防范如此松懈,竟然随便放入陌生人。他按捺着怒气继续问:“你难道没有查问他是什么人,又如何知道巴宾顿先生在这里的吗?”
“我以为是巴宾顿先生通知他的。”
这种回答简直不可理喻,他的视线横扫过去。
“因为……因为。”拉斯提一定看出了他的杀气,终于告诉他那个关键性的问题,“他与巴宾顿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他几乎被击倒,撑住床沿反问:“你说什么?”
“我为我的言辞负责。他与巴宾顿先生只有头发长短的区别。”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只会这样不断地重复。从未见过容貌的君上难道还有一个兄弟?他转头看着床上安静的少年。他知道他不是人类,可他从来不吸血,而君上是吸血的,他甚至曾被赏赐过他专用的血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少年到底有着怎样的背景?恐惧,忽然慢慢地从他的骨骼里渗透出来,令身体发出无法遏制的颤抖。
细微的呻吟恰在此时从少年微张的齿间溢出,他站起来退开两步。
重伤的少年渐渐睁开眼睛,慢慢移动视线,在看到他时,嘴唇勉强动了动,浮现一个虚弱的微笑。那个微笑是对担忧者的安慰,关心者的感谢,虽然缥缈,却给人以希望。
当时,他身体深处的恐惧感立即象露珠遇到阳光一样蒸发了,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问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痛?”
少年缓缓摇头,声音微弱:“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
那一瞬间,他想通了:支配者的到来似乎就是为了伤害这少年,就算他是他的兄弟,他们也不是一样的。在那条黑暗的小巷里,少年用他的力量拯救了吸了他三分之二血液的自己;在明亮的会客室里,少年被他重击之后,还用最后的力气喊出的那句话,显然也是为了提醒他君上的危险。他不会再犹豫怀疑,不管这个少年是什么人,他从此都只会跟随他一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平静得令人不敢相信。在这难得的平静里,他看着少年的身体在逐渐好转,已经和君上来到之前相差无几了。期间,除了美洛来过几次电话催问之前为了打发她约好的行程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看着少年自由的身影,之前他从没加以注意的事现在在他眼前变得那么清晰,根本是他几千年来早已熟悉的事物,直到那时才确信了拉斯提的说法。
支配者的领地除非被邀请,不然连路径都无从找起,所以他想都没想过派人查探,反正君上迟早会来找他或者是他,这一点他很肯定。对于那个可怕的男人,就算逃跑也是无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