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这种问句和语气与兴非一截然不同,但情绪激动的小丫头根本没能察觉。
不管不顾放声大哭的歂瑞好半天才抽泣着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抓着他垂落胸前的长发。这不是达阙……那个人,那个人是短发,自从被她剪短后就再没有长长过。“没,没事。”她跳起来跑掉了。
子雅站在那里,用悲哀的目光看着不解的无限之主眼底深深的欠疚和脸上渐渐浮现出的痛楚,嗫嚅道:“情绪激动会给您的身体增加负担。”
这个他也知道,兴非一不就刚刚才利用过这一点吗?欧德若斯苦笑。问题是,小丫头真的变成他现在的弱点了……不,也许早就是了,所以自己才会为她带去噩梦吧?
自从抱着他痛哭之后,欧德若斯发现小丫头变得有点奇怪,偶尔看着他的视线仿佛在看着另一个人。莫不是他有所疏漏?仔细检视自身,他也没有答案。
“小瑞近来怎么都没有上学?”他天天都看到那个纤巧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子雅。
“是劳动节的假期。”子雅将一盅参枣汤放在无限之主面前,虽然这种补血办法看起来有点软弱无力,但总比放任自流要强些,“歂小姐也想在这里多休息几天。时空接续时可以保证她不会耽误上课。”
“哦。”欧德若斯点点头,闻着人参的土腥气,想起弗洛比西尔反感他调制的补血食品而用手帕掩住口鼻的事来,他和那位女伯爵如果闻到这个味道,多半更会抱怨不已吧?
看着无限之主唇边的浅笑,子雅想到兴非一在沙漠上的幻化,忽然明白了他的打算。
“他仍在陪她上学吗?”欧德若斯漫不经心地问。
“是。”子雅侍立一旁,答道。
欧德若斯轻笑:“那些在我之后出现在小瑞身边的家伙,全是他招来的吗?”
子雅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欧德若斯叹了口气,道:“你不用那么怕我,至少,在他之前我们也共处过很久了吧?”
“是。”子雅更见窘迫。
那不是无限之主嘴里轻飘飘的“很久”,那是无数宇宙诞生又毁灭、毁灭又诞生的漫长时间。或许正是因为他跟在他身边的时间足够长,才知道无论他的态度多么温柔体贴,却都象面前的这个世界一样,就算生活其中也仍然无法触摸。这不是人类,甚至不是人类所知的神祇们能够理解的态度,可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真正的态度。
可能也是由于这种遥远的无法触摸的距离,他才宁愿跟随冷漠甚至残酷的另一个主上,至少,他产生的距离感不是那么难以逾越。
歂瑞在五一晚上回到了家里,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同以往的怪异气氛,成家夫妻俩抱着孩子就坐在餐桌边,并不是在吃饭,倒象是在专程等她。
见她进屋,成妈妈上来就问道:“小瑞,你跟我说实话,你父母是怎么去世的?”
“啊?”被人忽然以这样一种充满怀疑的语气询问,她一时不知如何接受,半天才道,“是车祸。”
夫妻俩互相看了看,成妈妈又问:“那这房子是不是不干净?”
歂瑞更加不能接受,她家的房子固然不太漂亮,家具也很陈旧,但一向打扫得干净整洁。“哪里不干净?”她反问。
夫妻俩又互相看了一眼,成妈妈再道:“那琴是怎么回事?”
“琴?”
她顺着成妈妈指的方向望去:茶几上的毛巾被被揭开了,琴囊也被剥了下来,与毛巾被一起揉成一团塞在电视机旁边,柳绿的琴体袒露在灯下,象一块未经雕琢的玉。
歂瑞终于生气了:“谁打开的?这会弄坏的!”在她的概念中,那张有着悠扬音色的琴始终都是兴非一的,她不过是代为保存罢了。
“我只是看着好奇,所以昨儿晚上打开来看了看,后来笑笑要睡觉,我就忘记装起来了。”成妈妈似乎知道理亏了,嗫嚅道,不过很快又质问起来,“这琴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就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同学送的。”歂瑞走过去仔细检查了外观,没有发现损伤,口气缓和下来,只是仍然莫名其妙。
夫妻两人看着她小心地将琴抱起来装入琴囊,再重新摆放在茶几上用毛巾被盖好,眼中却流露出某种惊惧之色。
“你来一下。”成妈妈似乎有话要对她说,可并不去客厅,仍站在原地道。
歂瑞一头雾水地走过去。
成妈妈几乎将她拖到门外,声音低得快要听不清:“昨儿晚上天气本来就不好,后半夜还下了雷阵雨。就是那样电闪雷鸣的情况下,我们居然听到了琴声。我们都觉得不象是外面传来的,便遁着声音下了楼,那张琴……那张琴……就是它发出来的,而且在窗外的闪电下,它的琴弦还在动。”
歂瑞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身体的颤抖,看来昨晚他们一家人都受到了惊吓,连小笑笑也乖乖地不动不闹。
原来对方口中的“不干净”是指这种事啊!毕竟她经常能够看到别人所说的“不干净”的东西,所以反倒很难联想到那里去。“这琴在家里放很长时间了,我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怪事。”她相信他们夫妻俩说的话,可她确实没见到多出来的人或其他什么,也只能如此说明。
这样的说法当然无法安抚成家夫妻,他们又互相看了看,成爸爸开口了:“我们没有骗你,也希望你不要骗我们。”
“我绝对没有欺骗你们。”歂瑞举手发誓,“另外,虽然我没见过,可我也相信你们说的,因为你们也没有必要骗我。”
鉴于她的态度,夫妻俩个接受了她的说辞,可是由于惊吓不轻,所以他们见到的事实还是不能够接受的。“我们决定退租。”成爸爸道。
这是歂瑞始料不及的。
成妈妈说:“你看,我们白天还要上班,晚上睡不好很麻烦的。加上笑笑太小,受了惊吓会影响他的生长发育还有心理健康。我们会付这半个月的租金加水电费的,对吧?”她转头问丈夫。
成爸爸抱着孩子站起来:“你就退二千七给我们好了。”
“请等一下。”歂瑞奔上楼梯,很快就拿了钱下来,“这是二千八,您点一下。”半个月算下来是二百五十块钱,既然是她这边的原因,她愿意作出补偿。
成家夫妻也没有推辞,点好就收了起来,笑笑由他妈妈接过去抱了,成爸爸就在餐桌边拖起两个行李箱来,显然早已打算好了。
歂瑞送了他们出去,为这短暂的“家人”缘分,心底略略有些伤感。回来看着那张寂然无声的琴,她蹲下来抱住它,喃喃道:“现在只有我们作伴了。”
补课时遇到兴非一,歂瑞看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一直忍到放学才拉住他:“你送的那琴被投诉了。”
代兴非一来上课的欧德若斯站住,冷冷地斜睨着她的手。
歂瑞耸了耸鼻子,把手放开:“半夜三更没人弹自己响,非常吓人。”
一抹红色的衣角似乎从他眼前掠过……不可能是小义,那个骄傲的红衣男子很难再恢复天之祥瑞的身份了,在城市中,就是修炼成精都几乎不可能。那么,就是……“雷暴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