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明月当空,夏心夜坐在窗口,阁楼下茂盛的茶花白如雪,朵朵精神。
她看着茶花,慢条斯理地和徐奶娘说着话。徐奶娘道:“姑娘你真不是一般人,这王府祭花,四周的百姓都心惊惶恐,举家躲避,您倒好,还有心思看花。”
夏心夜道:“奶娘,王府后园的白牡丹,每年都开得特别茂盛,国色天香,是不是?”
徐奶娘倒吸口气,拍着胸脯说道:“我的姑娘哎,你这话说的,我听着怎么心惊肉跳的,王府后园,有几个人敢进啊!那白牡丹花,开得好与不好,谁敢去看啊!”
夏心夜笑了。徐奶娘看着,心更是怦怦跳,这女子的笑,当真是美极了。
夏心夜道:“王府的四处花木幽深,那后园小院想必更是如此,王爷平日,该是不让闲杂人等进去吧?”
徐奶娘道:“那里埋着没过门就惨死的王妃,谁敢去碰王爷的伤心事,见了,都是远远地躲着走。”
夏心夜轻叹了口气,徐奶娘忽而含了泪,说道:“王爷马上就大婚了,各处都准备好了,只等着王爷凯旋,都是兴高采烈的,谁曾想啊,王府上上下下五十二口,连同王妃娘家左仆射府七十九口,一夜之间,全没了。”
徐奶娘擦了把泪,哭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活到如今,有时候想想,你说有什么意思啊?我的丈夫、儿子、孙子,都在那时候被杀了,偏偏留下个我。”徐奶娘说至此,咬牙切齿道:“王爷祭花,外人痛恨,王府的人却无不拍手称快!王爷是什么人啊,统率千军万马的,整个大周江山都是他打下来的,这个仇要是不报,他怎么甘心?”
夏心夜默然道:“王爷雄才,只可惜命途多舛。”
夏心夜正说着,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夏心夜和徐奶娘面面相觑,徐奶娘轻声道:“祭花怕是要开始了。”
凄厉的惊叫声飘起,尖利得直冲云天,呼痛声惨绝人寰。夏心夜苍白着脸,看着那道冲天的火光,想起民间的传言,秦苍祭花,行的是寸磔之刑,千刀万剐犹不解恨,食肉饮血方自罢休。
徐奶娘亦是怕了,一面哆嗦,一面喃喃自语:“老头子、儿子、媳妇、小孙子,你们都好好安息吧,王爷给你们报仇呢,报仇呢!”
惨叫声再起,徐奶娘见夏心夜颤了一下,劝慰道:“姑娘不用怕,一会儿就会过去的,咱们王府是铜墙铁壁,别人进不来的。”
“铜墙铁壁?”随着外面一声哑笑,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待徐奶娘回味过来,夏心夜已然失去了踪迹。
熊熊火光映衬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被缚住双手吊在树干上。烈火上是烧得通红的铁链,秦苍用之抽打少年,少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空气中散发着浓焦的味道。
夏心夜被一只铁钳般的手锁住咽喉,带到了此处,来人冷冷地盯着秦苍,秦苍背对着他们,正在火旁挑选烧得最红的那根铁链。
来人道:“想不到赫赫有名不可一世的安平王爷,竟也学会折磨小孩子了!”
秦苍回过头笑道:“我欺负小孩子,阁下不也是掳了个女人,我们俩彼此彼此。”
来人纵声笑:“王爷雄才伟略,在下不敢比肩!只是这当今天下,还有哪个比王爷您更狠更毒,已然都这个样了,还敢服下催情的毒药,在下唯有佩服!”
秦苍将通红的铁链拿离烈火,侧目而笑道:“兄台谬赞了,”他转过身来,将手里略冷的链子重又扔进火里,清风朗月般言笑道,“诚如阁下所说,我对自己都下得了手,更遑论一个女人。”
来人掐紧夏心夜的脖子,冷笑道:“王爷,在下劝你一句,死者已矣,还是先顾下你自己吧,你这个小妾,虽说是命不久矣,但却是你一两个月唯一的解脱,换小王子一命,对王爷你来说,值!”
秦苍笑道:“值吗?”秦苍正说着,骤然出手,通红的铁链如同一道道火龙,竟是重重击向北狼小王子的七处死穴,将那孩子重重卷起,甩至空中!
北狼小王子眼看瞬间毙命,来人丢下夏心夜,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腾挪,冲跃,在通红的“火龙”缝隙里一把捞起小王子,秦苍甩出的铁链于是自相碰撞,火星四溅如一团彤红的烟火,游龙般蜿蜒昂首,呼啸着向来人追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烟味道。
夏心夜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花荫下,护着脖子看着秦苍又甩出光华的铁链如倏忽的魅影,环住抱孩子的黑衣人,猛地收紧。
夏心夜惊恐地闭上眼睛,然后听见兵器的撞击声。定睛一看,黑衣人的长剑纠缠住秦苍的铁索“铮”的一声响,金属的摩擦声倏然凝滞住,铁索愈勒愈紧,黑衣人的剑抽不出。
天高而月小,黑衣人冷笑着哼道:“秦苍,你不要逼人太甚!”
秦苍一身冷硬,迎着风低沉一笑,朗声道:“人不逼我,我何曾逼人,你今天既然到了这里,就纳命来,和那小子一同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