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楼2014-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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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夏心夜乘着月光在无人的大花园里转了半圈,林木蓊郁阴森,除了她的小屋,竟找不到一丝光亮。
夏虫的鸣叫甚是聒噪,心夜折了一大把花,插在屋里的清水瓶里。那把花正轰轰烈烈地开着,在烛光里绚烂娇美。
传说中,安平王府的每块砖都覆盖过死尸。这间容纳妾室的房子,她是第二十一个住进来,之前的人非疯即死,最多活不过三个月。步步是鬼,处处惊心。
夏心夜吹灯静卧就寝,竟是一夜好眠。
徐奶娘带着小厮来送早饭时,夏心夜正弯腰在幽深繁茂的花径里剪带露的月季花,她自己用柳条编了个小篮子,盛了花放在脚底下。
听见脚步声,夏心夜回头,见是徐奶娘,笑着上前行礼问安。徐奶娘被她回眸破颜一笑的绰约风姿惊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姑娘你这大清早在花丛里,我老眼昏花还以为自己遇到花仙了!”
夏心夜提起花篮子陪在徐奶娘身侧,徐奶娘细致地问她昨夜是否安睡。夏心夜道:“承蒙奶娘关照,昨夜一切都好,清风明月蝉语花香,是个好居所。”
徐奶娘一边笑,一边观察,心中暗暗赞叹,看夏心夜神采奕奕的样子,的确不是在说谎。这安平王府美则美矣,只是花木过于繁盛,且亡人太多,阴气过重,他们自己人都觉得阴森,实在是算不上好居所的。
晴晴朗朗的天气,花枝摇曳日影,深深浅浅的浓荫新绿透过窗子直送到眼前来。夏心夜用了早餐,徐奶娘和她坐着说了一会子话,起身道:“姑娘啊,前边还有些子杂事,老身这就回去了。府里莫说是丫鬟,就是小厮也没几个,实在是抽不出什么人服侍姑娘,姑娘要是闷了就四处走走,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我也好让人去做!”
夏心夜笑道:“奴婢光顾着说话,差点误了奶娘的正事,还请奶娘勿怪才是。”
徐奶娘笑眯眯地又客套了几句,寒暄着离去了。
夏心夜送她出去,回头沿着条小路随意走开去,一路上修竹拦路,丝萝沾衣,走到尽头竟是两株高茂繁盛的琼花树,郁郁生姿。
夏心夜远远地驻足仰望,树上雪团样的琼花已怒放,容光正浓。
她出神看了半晌,黯然转身回返,未出三步,听到身后有人道:“既是来了,怎么不近前就走了呢?”
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近乎调笑的慵懒语调,唬得夏心夜一下子怔住,回身。
繁盛的琼树后面,是深翠的浓荫,浓荫里铺着张竹席,一个男人似笑非笑地敞腿倚树坐着,极具放浪的姿势,贵气却浑然天成。
他一身黑衣,别无装饰,阳光斜落在他身上,让他裸露的脸和颈项白如沁光的美玉,夏心夜看过去时不由得眯了眼,几乎有些晕眩。
他浓眉,朗目,嘴角漫不经心地上挑,似乎在笑,更似乎带着讥诮。
夏心夜的念头瞬息间百转千回,然后上前几步,盈盈下拜道:“奴婢夏心夜见过王爷。”
秦苍盯着她:“怎么了?刚才看见我,跑什么?”
夏心夜还真是没看见他,可是他既然已经咬定是看见了,那就看见了吧。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垂眸道:“奴婢误打误撞闯进来,不知王爷在此,但请王爷恕罪。”
秦苍笑:“你也知道有罪吗?”
夏心夜道:“奴婢见花盛而惊心,冒犯王爷尊驾,扰了王爷兴致,故有罪。”
秦苍默默叹了一口气,吩咐道:“你过来。”
夏心夜走近上前,跪坐在他面前。秦苍伸手便捏住了夏心夜的下巴,抬起她的头,动作三分戏弄,七分轻薄。
他说道:“堂堂御史府,就怜惜一具薄木棺材吗?纵犯了天大的错,赐死也就算了,用不着非把你卖到我这阎王殿里来做妾,受尽万劫不复的荼毒之罪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