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宇晕晕乎乎地爬起来，看见身边这些男人早已从地道口出去了，地下室只剩下他和头儿两个人。
头儿问道：“怎么样？没有昨天疼了吧？”
宁宇说：“好了些，但还是头晕。”
头儿说：“晕什么，只要死不了就行了，快跟我走，不能待在这里。”
宁宇看着房间里昏暗的灯，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他没有选择，只能在头儿的监控下缓慢地爬上了地道的出口。他一边走，一边留意这里的一切。地下室还算宽敞，里面足足睡了二十五个人，地上有二十五个人睡觉的位置，也许有时候住的人还会更多。墙边都是湿泥土，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地下室。只有头儿被子面前的墙上贴了一张大美人，昏暗的灯光从头儿的头顶上照射出来，那盏灯是最多只有五瓦的日光灯，灯光十分微弱。通过微弱的灯光，他这才注意到这个地下室里的一个秘密，即在楼梯转角处，放有很多刀具，明晃晃的，这让他立刻想起了自己那天在石桥下的惊险情形。除了这些之外，地下室里还有几个开水瓶。喝水也是等级森严的，喝开水的杯子只有头儿一个人有，其他的几个资格老一点的人能用饭碗来喝水，像他这样的“新人”，喝水的资格是被剥夺了的。昨天晚上他想喝水的时候，头儿就说了，你个小蛋子喝什么喝，喝多了要尿尿怎么办？此刻他才注意到，这个地下室原来没有厕所。
他一边观察一边走，所以走得十分缓慢。当他到地面的时候，头儿在后面猛然一脚踢在他的腰上，他向前一倾，重重地摔倒在地。只听见头儿骂道：“小兔崽子，鬼鬼祟祟的，像个汉奸似的，看什么看？莫非你还想逃跑不成。”
先前上来的那一帮男人正在吃早饭，看见这个情景，他们一个个端着饭碗走到他的身边。有的踩踩他的屁股，有的踩踩他的胳膊，有的洒些剩菜汤在他的头上，冲他嘻嘻哈哈地怪笑。头儿说：“哪位兄弟吃完了，来照顾照顾他。”
宁宇以为头儿真的那么好心，要让某个人来帮助他。他想象着，下一步是不是该让他吃点东西了，他的肚子早已饥肠辘辘。他趴在地上，从右面的一堵墙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丝自然亮光，这才意识到外面的天空已经大亮了。
只听见一个男人说：“头儿，我吃完了，这个小子就交给我吧！”
头儿说：“稍微悠着点儿，那小子骨瘦如柴，不要弄出骨折来。”
“好嘞。”冲宁宇跑来的男人说着，突然两脚跳起来，在半空中分开双腿，“嗖”地骑到宁宇的背部，双拳灌耳般向宁宇袭来。宁宇感到头昏脑涨，顿时失去了知觉。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感觉浑身冰凉，睁开眼睛一看，自己浑身是水。很显然，刚才那个男人见他晕过去了，便向他身上泼了一盆凉水，他是激灵醒过来的。原本就有伤口，再加上刚才头部被击打，他感觉浑身乏力，天旋地转。但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打算饶他，嘴里说：“好小子，既然进来了，就要安分，你不安分，反倒东张西望的，你小子安的什么心？不好好教训教训，我看你还真想翻天是不是？”
男人走过来，将他扛到肩上，一阵旋转之后，他被抛出了足足五米远。他的身体闷闷地落到地上，发出“嗡”的一声声响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头儿看了这个情形，吩咐甩他的那个男人：“让他躺在边上好了，不要玩了，再玩就会玩死他的，王爷一会儿来清人怎么交差？死了也是麻烦事，晚上不还得麻烦兄弟们吗？”他的话意里，这里死人似乎也是常事，他们可能早就忘记自己也是人了。
甩他的那个男人说：“大哥，也没什么的，昨天我听王爷说了，现在院子里的狼狗又增加了八只，一两个人的肉一定有地方去的。前两天肖二的肉不就让狼狗享受了吗？妈的，那狼狗也真够狠的，一根骨头都没有给他留下……”尽管宁宇还在浑浑噩噩中，但他还是隐隐约约听到了这两个男人的对话。当然，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意识了。
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板上，脸上盖了一张旧报纸，就像一具横卧在地上等候处置的尸体。让人意外的是，盖在他脸上的这张报纸，正好上面有宁宇的报道，这是一篇警方夜袭匪窝的报道。就是这个巧合，让宁宇意识到自己不能就这样死，他想到了自己是报社的记者，自己是带着使命来到这里的。他努力让自己的意识清晰，思考着自己面临的处境，判断应该采取什么策略。他料想，面前的这伙男人，大致最痛恨一副坚强状的男人了，这样的硬汉会成为他们潜意识里的强敌。可能自己已留下了这样一种形象，要想活着完成使命，自己就必须改变这种形象，要让自己变成哈巴狗，变成可怜虫。于是，他呜呜地哭泣开了。
那一群男人吃完了饭，正在集中锻炼身体呢，听见宁宇醒来后哭泣，都忍不住嬉笑开来。只听见头儿大声说：“笑什么笑，继续操课，谁也不许偷懒。”
宁宇觉得好笑，分明是一帮匪徒，还有模有样的操课呢。可以断定，这个凶残的头儿，一定是在部队上干过的退伍军人，要不然，他怎么可能随口就说出“操课”这两个字眼呢？那帮男人继续操练。头儿朝宁宇的方向走来，揭开那张旧报纸，问道：“原来你没有死啊？”
宁宇立即告饶说：“大哥，我好饿，你不会让我就这样去死吧？我还没有娶过媳妇儿呢！大哥，你行行好，让我和你们一起干吧！我绝对会听从大哥的指挥的，大哥，行吗？”宁宇自己都觉得自己下贱，声音是那样的卑微。不过，他的表演还真获得了成功。
头儿问：“你真的想干，没有别的歪想法了？”
宁宇说：“天地良心，绝对没有了。”
头儿又说：“你发誓我听听。”
宁宇说：“要是我背叛大哥，天打雷劈，全家人死绝。”
头儿拍拍他的胸脯，将他扶了起来，吩咐说：“马三，你过来，给这位兄弟一点吃的。”
宁宇又看见了马三。原来，马三只不过是这里面的火头军，地位相当低下。马三装模作样地走过来，摆谱道：“小子，想吃什么？”
宁宇说：“三哥，能有吃的就行了。”宁宇算是明白了，在这里，见谁都得像见大爷般磕头。马三洋洋自得地说：“你小子还算明白人，跟我来吧。”
马三给了宁宇两个馒头、一碗稀粥。宁宇风卷残云般吃光了。马三说：“兄弟，不是我不给你吃了，你要再吃，出了问题我可担待不了，新来的人最多也只能给两个馒头。”
宁宇失望地望了马三一眼。但不管怎样，吃了一点东西之后，身体总算能站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