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主任面带难色，很明显有难言之隐。他慢悠悠地坐到了宁宇对面，很难启齿地说：“宁宇，有句话我很难说出口，我希望你能理解我。你是知道的，我调入报社之前就是副处级待遇了，现在到报社已经三年多了，再说，你看我这年纪……”
宁宇看了看时间，很快就要到开会的时间了。他打断老主任的话，说：“主任，有什么话你就直接交代吧。我现在虽然是政法新闻部的主任，可你依然是我的领导啊，你就像过去给我交代工作那样说，我觉得特别好。”
老主任毕竟是在职场中混过的主儿，说话总是喜欢打点埋伏，绕几个弯子，什么事情都弄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恰恰是宁宇现在很不习惯的。老主任犹豫再三，还是吐露了真实的心机。就是因为编委的事，他担心今天就会宣布了，所以希望如果有机会的话，宁宇给他投上一票。宁宇当然知晓这个事情是不可能的了，章副社长已经给他透底了，不可能让老主任出任报社的编委了。但他嘴上还是说：“你放心，老主任，只要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投你一票的……走吧，会议就要开始了。”
宁宇突然发觉老主任原来是如此的猥琐，老主任轻言细语地嘱咐道：“我们的谈话，你可不要……”
宁宇拿起笔记本，一边站起身来，说道：“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报社的小会议室。
章副社长看见宁宇进去了，老远就打招呼：“宁宇，你坐到我这里，我有事情问你呢。”尽管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但今天这样重要的会议，章副社长让宁宇坐他身边，这就有了一种深不可测的寓意。集团人事处的处长也冲宁宇笑笑说：“宁主任，这段时间还适应吧？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承担一些工作，你们身体好就是本钱啊。现在集团也要求子报子刊的领导年轻化呢……”他的这一席话，更是让出席会议的部门主任们摸不着头脑了，俨然宁宇就成了晚报的当然接班人似的。不过，聪明的部门主任们早已领会到其中的端倪了，这似乎印证着宁宇还要提升了。
会议由集团人事处的副处长主持，他首先宣布了今天晚报中层干部会的主要议题。其一，关于晚报的年度先进工作者人选。其二，宣布集团的决定，提名晚报新编委。副处长宣布完之后，章副社长意味深长地望了身边的宁宇一眼，主持会议的副处长说：“下面，请晚报在家主持工作的章副社长代表报社发表意见。”
章副社长说：“首先，我代表晚报党委感谢集团有关部门对晚报工作的关心，对晚报班子建设的关心。我在这里表一个态，只要集团认可了的事情，我们报社将不折不扣地执行……”章副社长讲了一堆空对空的话，大家听了半天，也不知道先进是谁，新编委是谁。
集团人事处长说：“章副社长，你还是宣布一下你们的先进工作者是谁吧，这本身就是你们社内的工作，我们只是进一步考察。新编委的事我受集团主要领导的委托，一会儿宣布。”会议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了。在座的老主任有八年的、五年的，也有像宁宇的老主任那样调入报社都是副处的老资格的。大家都对这个新增的编委格外看重，这一届进了报社的编委，下一届就该是副总编辑了，谁会不关心自己的切身利益和前途呢？倒是大家对年度先进工作者没有太高的关注度，精神都集中到新编委的人选上了。
章副社长停顿了一刻，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才说道：“晚报年度先进工作者是宁宇。祝贺宁宇。在这里我要做几点说明。在选定年度先进工作者的时候，宁宇还不是报社的中层干部，我们选拔年度先进工作者历来都是偏向一线而淡化管理层的。在当时的情况看，宁宇就是一线的采编人员做得最出色的，所以是报社领导几番论证之后才定下来的。后来，宁宇提升为中层干部了，我们领导也考虑是不是将这个先进评给其他的一线同志，我们请示了集团有关领导，也请示了集团人事处，领导和人事处都觉得这是以前做出的决定，也是对宁宇以前工作的肯定，所以这个决定才没有做修订，还请各部门回去给员工们做一些解释和说明……”章副社长这一番介绍，明显让那些心中充满希望的人宽松了一刻。在他们看来，既然让宁宇得到了报社的年度先进工作者的奖励，就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将他提升为编委呀！不可能升职、评先进、再升职吧？这样的好事可是百年不遇的呀。
宁宇注意到了老主任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其他的几位资深主任也抱着希冀。主持会议的副处长一字一顿地说：“下面进行会议的最后一项，请集团人事处处长宣布晚报社新聘编委。”
人事处处长挪动了面前的水杯，望了章副社长和宁宇一眼，这才开始说话。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处长的脸，那些有希望出任编委的老主任们，此刻多么希望处长说出来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啊。宁宇看见老主任分明咽下了一口唾沫，此刻的他，紧张到了极点。
只听见处长说：“首先这一次选聘的晚报编委有三个条件。其一，年轻化。其二，具有开拓精神。其三，对报社有一定贡献。选拔这样的年轻干部，就是把晚报的未来交给他们。这都是集团管委会书记和集团总编辑、总经理的一致要求。所以，根据这样的要求，我们在整个晚报社内进行了选拔，初步上报领导的是三个名单，而获得集团领导认可的是政法新闻部主任宁宇同志。祝贺他。”他带头鼓掌。可是，掌声并不浓烈，很多主任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手，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宁宇的老主任此刻脸色煞白，他根本就没有鼓掌，将头埋在怀里，像在寻找地缝似的。
章副社长和颜悦色地说：“祝贺你呀，宁主任。”
宁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事处长说：“宁编委，你还是要来几句就职演说的呀！”章副社长又带头鼓掌。
宁宇憋红了脸，十分歉意地说：“我，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你看，这么多的老主任。我只能说，组织上让我干，我就尽力干好，尽力干好……”
宁宇也不是装的，他确实还没有适应这样的发言场合。章副社长即刻接过了话茬，他拖长了声音说道：“现在集团已经宣布宁宇同志为报社的新编委了，在座的各位，对于集团的决定你们也要有一个态度啊。我刚才已经代表党委表态了，你们个人有什么态度也可以说一说嘛。”章副社长其实是在树立宁宇的威信，他这样一说，总编室主任第一个说：“首先祝贺宁宇，然后坚决服从集团的决定，也坚决支持宁宇同志的工作……”因为总编室主任本身是老编委，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其他的每一个主任也都被迫表达了同样的观点，虽然有很多人是持保留态度的。副处长总结说：“这次会议开得很成功，既充实了晚报的领导班子，也让大家有所交流，希望晚报上下团结一心，把晚报的工作搞得更好。”会议这才散去，人事处的两位处长迈出会议室的时候，章副社长说：“就不送二位领导了，我们接下来还要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