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茂森一连几天都没睡好,这一切,都源于微博上的一条消息。
三天前,有位叫“南州妹子”的网友在微博上爆料,称南州市文平县的教育局副局长刘春被当地检察机关带走了。至于原因,“南州妹子”并没有透露,像是有意在吊胃口,引起别人的关注。得知消息,黄茂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屋漏偏逢连夜雨!
前几天,还在为上面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对慈善机构动刀一事,提心吊胆。现在,又闹这么一出。黄茂森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刘春这个人,他太熟悉了。两年前,南州发生超级台风,为了作秀,黄茂森带着德基会的相关人员,直奔受灾最严重的文平县。并和当地的一所民工子弟学校,建立了对口援助关系,承诺拿出200万作为灾后重建。其实,这200万只是口号罢了,为的是迎合当时的形势,实际到账的只有三分之一。第一笔给了120万,但是,德基会却从当地教育部门换来了一张200万的足额发票。其中的推波助澜者,就是刘春。当然,天上从不会有掉馅饼的好事。为了办事,更为了封口,刘春从中得到了十万的好处费。黄茂森自以为,此事办得天衣无缝,画上了句号。近两年的时间过去了,没人提起,更没人追究。哪知道,该死的叶茜却捅了这个马蜂窝。几个月前,为了进一步攻击郑光明,叶茜在夏志文的怂恿和迷惑之下,奔赴南州,调查郑光明在南州的分公司。万万没想到,叶茜居然耍起了小心眼,背地里去了文平县,掀开了德基会“诈捐门”这个盖子。为了“救火”,自己不得不花上一笔钱,让刘春出马,向学校的校长施压,才算是摆平此事。
可是,刘春怎么就出事了呢!
接触过几次,黄茂森对这个山沟沟里的教育局副局长,也算是有所了解,唯利是图、贪得无厌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胆小怕事,属于出点小事就怕得尿裤子的那类官员,没什么大出息。这种人,一旦进去,略微用点手段,就会全盘托出,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了。难免会供出“诈捐门”事件的来龙去脉,到时候这个娄子可就捅大了。
百般无奈之下,黄茂森昨天下午给老领导打去电话求助,希望老领导能支支招,或者出面打打招呼,把这把刚刚点燃的火,浇灭了。事与愿违,老领导一句话就把他踹进了冰窟窿,绝望无比。
“茂森,如今的东州,形势已经够复杂了。今天你有事,明天他有事,总不能都指望着我给你们擦屁股吧。你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该学会自理啦。况且,事情不是还没到那个地步,镇定点,沉住气。”这是老领导的原话。意思很明确,你自己沾了一屁股的屎,自己擦去。我要是伸手,擦干净也就算了。万一擦不干净,还黏上了一手的臭屎,不等于自找麻烦嘛。高处不胜寒,位置越高,危机感就越强,经过长时间官场规则的熏陶,各自扳手腕的手段也高明了。稍不留神,就会被人逮住把柄,栽个大跟头,摔的也就越多。甚至于,永无翻身之日。
黄茂森决定去找郭丽丽,让她出面,去说服老领导。有时候,想想,也挺可悲的。自己鞍前马后跟了老领导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女人。看来,异性相吸还是颇有哲学道理的。吸引了,赤裸相对了,就有了吹枕边风的机会。这男人哪,上了床就是动物,耳根子比平时都要软。至于直接去找老领导的亲侄子沈立,让他出面,去吹耳边风这一招。想了想,黄茂森打消了念头,自己和沈公子交情尚浅。万一他非但不帮忙,还添油加醋地在老领导面前告上一状,就会适得其反。毕竟,前些天,他开口要5000万。自己却只给了2000万。尽管老领导出面打了圆场,想必他的心中还是有气的。
权衡再三,黄茂森只好放下身段,亲自跑了趟中央公馆。郭丽丽的家位于中央公馆八号楼的顶层,复式,三百平方米左右,带游泳池。她这个所谓的东州第一名媛,一向孤芳自赏,一般人不待见,也进不了她们家的门槛。你要是有求于她,你要安排好地点,张罗好一切,还要预约。稍微有点关系的,顶多在小区里的咖啡馆跟你见个面。
“森叔,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吧。”郭丽丽边抽着烟边喝着用进口咖啡豆烘焙出来的咖啡说道。
“丽丽,多亏了你上次拿来的高丽人参,身体好多了。”黄茂森顺势拍了个马屁。
“是嘛,要是森叔你觉得对口的话,我下次再托朋友捎些过来。冬天到了,是该好好补补身子。”
“丽丽,上次关于那笔钱的事情,我要跟你道个歉。希望你能理解,我也是捉襟见肘啊。”
“森叔,我们都是自己人嘛,谁没有个难处,当然理解。”说完,郭丽丽暗自笑了笑。
其实,当初,真正需要的只有2000万。之所以开价5000万,是一门技巧。开的高了,才有余地,别人再讨价还价,只要能满足心里的底线,无伤大雅。说得再通透点,为人处事和开车是一回事,遇到S型道路时,千万不能把方向盘打死,有了回旋的余地,才能游刃有余。
“丽丽,谢谢你的理解。不知道沈公子那边,有没有什么说法?”
“森叔,虽说对于沈公子平时做事的一些方式方法,我也不赞同。但是,你即便不相信他,也要相信干爹的眼光。没有一定的能力,干爹怎么可能把他从国外叫回来掌舵呢。依我看,沈公子最起码在大局观这一点上,还是值得肯定的。”
“那就好,那就好。和气了,才能共同发财嘛!”
“森叔,你今天来,不会是专程上门道歉的吧?”
“丽丽,其实今天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
“森叔,我没听错吧,你有事请我帮忙。在东州,还有你摆平不了的事情。”郭丽丽明知故问道。
平日里,郭丽丽是个“微博控”。但凡是微博上的大事小情,她都了如指掌。关于“南州妹子”爆料文平县教育局副局长刘春被拘捕一事,她也看到了。当时,也懵了。虽说不是当事人,但是,毕竟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自己是清楚的,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一旦这个盖子被揭开,后患无穷。
“丽丽,说来话长。”黄茂森犹豫良久,过了一支烟的功夫,才开口亮明了来意。
“森叔,你要理解干爹,虽说他位高权重,但也有他的难处。”
“这个我当然理解。可是,光理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如果老领导不出面,我就怕事态会进一步恶化。到时候,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郭丽丽听得出来,黄茂森的这番话,带有威胁之意。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个人出了事,船就会漏水,一旦漏水,就有翻船的危险。
“森叔,最近的东州的确比较乱,干爹心中也烦,正在气头上呢。我看这样吧,稍微过几天,我亲自去找干爹谈谈。你看怎么样?”
“丽丽,那就太谢谢你了。”黄茂森心中稍感宽慰。
来之前,他做了最坏的打算,被郭丽丽拒之门外。毕竟,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不管如何,或多或少都会带来麻烦,不接,总比接要来得稳妥。即便她接了,黄茂森的心也是七上八下,怕就怕她阳奉阴违,表面上点了头,实际上,却只是象征性地给老领导打个电话,说些不痛不痒的话。郭丽丽答应得如此爽快,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森叔,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咱们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谁也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个人出事而见死不救吧。毕竟,家和万事兴嘛。”
“丽丽,你这句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说完,黄茂森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旁的公文包,拿出一个外表极为普通的盒子,“丽丽,到了省城,把这件东西转交给老领导,就说是我对他老人家的小小敬意。”
外表普通,里面装的物品却不简单,是唐代的一件陶器,官俑,以黄褐绿为主打色,线条粗犷有力,为正宗的“唐三彩”。五年前,黄茂森还在市民政局任职。当时,民政局正要盖新的办公大楼,由黄茂森负责。因此,认识了香港的一位地产商。一来二去,彼此便拜了把子,称兄道弟。当然,兄弟归兄弟,利益归利益。为了拿下这么大一块肥缺,那位香港的地产商,自然要付出代价,一百万的现金,十个点的股份,外加这件价值连城的唐三彩。黄茂森一直视它为镇宅之宝,别说是拱手送人,一般人想看一看,他都舍不得。不过,这毕竟是身外之物,关键时刻,保命保位置才是最重要的。
“森叔,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我会尽力的。”事已至此,郭丽丽不想再在这个这件事上周旋,便转移了话题,“森叔,我们内部有问题,即使有矛盾,完全可以坐下来,好好去谈,去沟通,去解决。但是,千万别忘了,我们的敌人是谁。”
“那是当然,毕竟东州这座山头,容不下两只老虎。要么你死,要么我亡,没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前几天招标会那一仗,我们打得极其漂亮,同时,给予郑光明痛击。丽丽,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森叔,你看你,又给我戴高帽子了。我哪有那样的能耐,这可都是干爹的功劳。我们这个家,他可是家长。而且,接下来的棋该怎么走,我们也有了相应的计划。前几天,你身体抱恙,一直没来得及跟你沟通。”
“怎么走?”
“网络水军,拿郑光明的‘裸捐’做文章!”
网络水军这一招,黄茂森深谙其中的门道,什么时候该展开攻势,用什么样的方式进攻,如何做到点线面层层铺开,可谓是信手拈来。别人用水军,要请。而他们却有自己的水军,养在郭丽丽名下的一家网络公关公司。其中,有IT精英、写手、营销专家,阵容极其强大。
晚上八点左右,“南州妹子”又发了一条长微博,详细地阐述了文平县教育局副局长刘春被正式拘捕一案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不难判断,“南州妹子”是个微博老手,要不然,也不会选择这个时间点。晚上八点,是网友关注微博新闻的黄金时期。这个时候发微博,会引起更多人的转发和评论。
发完微博,“南州妹子”呷了口咖啡,嘴角微微上扬,得意地笑了笑,转过身说道:“大哥,这下子,我倒是要看看,黄茂森这只老狐狸,如何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小曦,的确,一旦这个缺口被撕开,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黄茂森就会非常被动。但是,也不能过于乐观。毕竟,他们这帮人在东州人脉资源深厚,想要一手遮天,把黑的抹掉,甚至是说成白的,也非难事。”
“南州妹子”不是别人,正是郑光明的妹妹郑曦。这是她此行回东州的另一目的,和大哥并肩作战,共同对付“外敌”。尤其是那个传闻中的“东州第一名媛”郭丽丽,早想跟她过上几招了。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工作上的交接,让主管项目的副总全权负责分公司的日常事务。如遇重大事件,再向她汇报。这一决定,郑光明也不知情,郑曦玩的是先斩后奏。为此,他极为耐心地劝过郑曦几次,把该说的道理都说了一遍。可是,他这个妹妹却倔强得很,赶都赶不走。这一点,完完全全遗传了妈妈的个性。
留下来,也好,身边多个人,尤其是亲人,就多了份力量和温暖。
老太太住院这几天,郑光明一直在反省。这些年,一直忙,忙于生计,忙于生意,忙于慈善。根本没时间停下来,哪怕是驻足片刻,去感受亲情,分享亲情。以没时间为借口的人是最可悲的,可是自己的的确确是没有时间。你总以为家人会理解你,可是你理解家人了吗?任何事,都是相互的。付出了,才有收获。有所舍,才有所得。
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原本,郑光明没打算跟郭丽丽一伙人计较,更没想到会成为死对头。既然对方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尽各种手段来抹黑你、诽谤你、攻击你,过度的忍让就会沦为懦弱。你可以借用网络为工具,我也可以,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大哥,他们有能耐把白的说成黑的,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把他们打回原形。况且,他们表面上看是一伙的,但是,如此多的利益纠葛,我就不相信内部没有矛盾,夏志文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主动让门找你。”
“小曦,你的意思,是从内部瓦解他们,让他们窝里斗。”
“大哥,其实根本不用我们出手。德基会是他们的根基,如今根基不稳,这又是个烫手的山芋,没人替黄茂森分担,想不窝里斗都难。”
都说女人是感性动物,不过,一旦理性起来,心思可要比男人缜密许多。尤其是那些游离在男人丛中的女人,稍微用点手段和计谋,就可以把男人玩弄于掌股之中。
周六中午,郭丽丽掐好时间,开着法拉利直奔郊区。到达郊区差不多十一点,再把家理一理,做好晚饭,然后,等干爹回来,共进晚餐。
郭丽丽郊区的家也在一个高档小区,100平方米的精装修。毕竟,干爹在东州,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过于张扬了,容易被人逮住把柄,大做文章。领导干部玩女人,是小事也是大事。是小事,是因为十有八九都玩,成了一种风气。你不会玩,人家会带着你玩。你不玩,人家会逼你玩。你再不玩,人家就玩死你。是大事,缘于许多官员的落马,往往都是栽在女人手上。色字头上一把刀,一不小心就会把命根子切掉,官员的命根子是仕途。
别看郭丽丽平时娇贵得很,却做的一手的好菜。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关键是要抓住他的胃,这句话,不无道理。尤其是像干爹这种男人,上了年纪,肾上腺分泌减弱。
此同时,邹文虎总算是干了一件靠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