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怎么也张不开,感觉头顶有一道无限强力的光芒,如同完全激发态的核心现在就在面前半尺,正暴虐着发出着不可一世的强光。噩梦正缠绕着它,使它犹如一只笼中的困兽,不断地嘶吼着想挣脱而出。它不稳定依旧,这股不稳定一直压迫着就在它下方近在咫尺的我,使浑身僵硬的我欲退缩而不能。
因为身体丝毫不肯听我的使唤,我犹如一片孤叶,正漂浮在大海之中。能感受到四周因为即将沸腾所以狂躁不安的海水,它们包裹着我的身体。而我的身体,几乎贴着核心表面,正无助地漂浮着。我想远离此地,怎奈手脚不能动弹。
核心内部正在传来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很多人的对话,隔着一层水,传入到我的耳朵里,异常的含糊不清,断断续续。
我非常想听清楚到底是谁在说话,所以用足了心力,于是嘈杂的强光好似感知到我将要醒来似的,如触手一般从我身前突得缩了回去。
眼睛终于能微微张开了,看到的是一个扭曲的世界,因为隔着一层扭动着的液体,光线被其折曲。我的身体,就悬浮在这层液体里。
稍稍有了清醒的感知,刚才的这些模糊信号,便立刻逐渐清晰起来。听到的,是一场毫无休止的争吵。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道:“我们为什么还留着这堆烂肉?你以为这是吃饱了撑的么?是因为现在只剩下这个家伙!!只有他手上还握有那把希望的钥匙,除了想方设法把他给抢回来,我们没有别的路可选。”
另一个年轻激进的声音:“……但没有人知道时间是否允许我们这么做,天知道他到底还会不会醒!什么时候能醒!”
沙哑提高了嗓门:“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么?我们没有其他路可选!!”
年轻亦然:“为什么没有后备应急方案?在没有后备安全方案的情况下就启动那个项目?”
沙哑停顿了一下:“这是上面的决定,并非在我们目前所讨论的内容之列。我建议你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巴,做好目前你所能做的事情。”
年轻:“哦,很好,永远地让我们来当那个擦屁股的。”
沙哑突然间显得暴躁起来:“嘿!!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将话题偏移到无关紧要的事项上??我们不为了任何个人或小团体服务!看看今天的新闻,没有必要还让我来提醒你!我们身上肩负的是整个人类生死存亡……”
年轻顶撞道:“我也同样有必要提醒你!我们今天正在抢救得这个混蛋,就是他的手将整个人类推上生死存亡边缘!!”
沙哑咆哮道:“你有你的怨言,但不要对着我说!发牢骚前记得自己是军人,记得要执行行好上级的命令。”
年轻半带讽刺的回复到:“天!!我们这不是拼尽了全力正在执行这个命令么,难道期间就一点牢骚都不准发了??”
沙哑恢复了一点理智:“我不和你争论这些,你现在必须给我一个时间表,要让这个家伙迅速地恢复动力,能讲话,能思考,能跟活的一样,而不是现在这副恶心人的样子!!”
年轻显得十分的不耐烦:“我不能给你任何时间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正在全力以赴,后面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可以预判!!”
沙哑语气依旧强硬:“这不是我个人的要求,上面急着要知道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有好的进展!”
年轻丝毫不给半点和气的语气:“那就问他们自己去,他们自己当初怎么就不制定一个‘能让事情有好的进展’的时间表,在没有任何后备预案的情况下就疯狂地开动了那台死神!!”
沙哑又是一阵狂怒:“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不在我们今天讨论的范围!!!你有怨言,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们问!!我不负责回答……”
正说话间,突然报警声响起,有人尖叫起来:“检测到脑波已经开始稳定活动,且信号持续增强!!”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好像有一大群人一齐冲向了某个地方,然后是那个年轻的声音,他此刻激动万分的叫起:“比预想的要提前!!兄弟们,赶快启动紧急预案!!今天晚上就让我们大干一番!!”隔了一会他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非常得瑟的语气:“你想知道那个‘好的进展’,那就给我闭上嘴巴,乖乖在这边守着。”这句话应该是对着那个沙哑声音说的。
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但突然感觉到头皮上传来一大股异常电流,刺的我一阵颤抖,我的世界,又昏沉了下去。
隔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醒来,眼睛还是睁不开,头顶又是一道巨大的光源。只感觉旁边满是是忙碌而晃动的人影,和一些仪器工作所发的声音。尤其是一个非常熟悉的监控心跳的“嘀、嘀”声,听得久了,原来它和我的心跳频率一模一样!!所以它正在监控的一定就是我的生命。
我有点吃惊,回想起上次在那个短暂停滞生长的核心前,我的身体已经处于激发状态,几乎不可能继续存活。他们竟然还真得把我给救回来。
但我活下去又能如何??我的任务失败了,死亡对于我来说,是最轻微的惩罚。让我活着,去生生面对被核心疯狂吞噬的地球……比死更加难受。
没有人比我、比我的导师更加了解那股来自地狱的力量,是多么的恐怖。所以我们一路上行进而来,始终是万分、万分的小心,我们从来不追求进度。老师为了他的理想奋斗了几十年,我也投入了十多年的巨大心力。
这么漫长的时间,大部分都消耗在可其中某些极小的细节完善上,将理论、技术向实践、工程上的转换。说来很简单,但整个过程最消耗时间和心力的,就是它们。
但我们最终还是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完全彻底。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到底输在何处……我现在都还想着,到底是什么,造成了二次临界点突破的提前到来。
我们做了那么多的规避措施,总感觉那些危险是不可能发生的。但惨烈的事实就是:它发生了!!
如果不是我那场拼死地抵抗,我甚至不知道那天我能不能轻松地闭眼,此刻说不定正带着无限的负罪感,徘徊在地狱的边缘。
现在历史竟然如玩笑般的,要赋予我第二次生命,但我都没准备好如何去面对它。
“快,他醒过来了!!”一个声音入耳。对,我知道我醒来了,只是眼睛被强光刺的很不舒服。可能是他们发现了这点,上方的灯很快被熄灭了。我终于又能睁开了眼睛。
四周是一片忙碌的人影,几双手同时扶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从床上抬了半坐起来。刚刚醒来就坐起,让我本就昏沉的大脑更是一片混乱,整个人晕晕的。我赶紧条件反射地将双手捂住了脑袋,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幅冰冷的钢铁躯壳……
感觉依然还在,但就是怪怪的……明明就是自己的躯体,但就是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异常陌生感。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旁,然后一个脑袋凑到我耳朵边。我看了他一眼,是一个身着手术装备的医生模样的人,他说道:“嘿,朋友!!不好意思,你的身体已经基本被全部更坏了配件,正常情况下我们都会给改造体七十二小时的适应时间。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所以没有时间留给你做调整、适应了。很多人正在等着呢,你必须马上出发,就现在!!跟我来吧!!”
于是我就这样被很多人搀扶着,离开了这个手术室样子的地方,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从他的话里,我已经隐约知道,我的身体经过那场疯狂的折腾后,已经不能再支撑起我的生命,所以现在他们将我改造成了这副陌生的摸样。
通道之中,镜面一般的玻璃墙上倒映着我黑漆漆的身影。这身装备我再清楚不过!!就是防护装甲。
看到这个我就知道了:看其来醒来都没多久、还不能自主走路的我,现在马上就要被送去直面那个由我亲手从地狱释放到人间的魔兽。但这就是我想要的,我以前说过,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让它停下来,但我必须去做!!因为没有退路。因为那是我自己所犯的错误。
进入电梯,直上顶楼,是一个直升机平台。门开了之后,看到霞光之中,城市已经一片灯火。一架大型军用直升机早已停在那里,桨叶正呼啸着飞转,信号灯不停闪烁,随时准备腾空。
我被扶着往哪里走去,此时我的意识已经清醒了许多,我说了一声“谢谢。”轻轻推开来了扶我的人,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向那架直升机。
进去以后,舱门马上刷的关闭,里面一堆人迎接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我扶近舱室,按在了座位上。飞机马上起飞。
耳边立即响起了那个熟悉的沙哑声:“感觉怎么样?没有想过还能重见天日吧??”
我的头虽然仍然有点晕,但已经好多了,顺着声音看去,是一位高阶军官,面相稍显苍老,饱经风霜。鬓角头发已经泛着花白。
我回答道:“还好,就是没想到自己还能站着走路。”
立刻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那个沙哑的声音继续:“你知道你原来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废弃,全部被更换上了全新的配件。”
“是的。”我无奈的回复,将自己陌生的双手,举在眼前,看了又看,“他们刚才已经告诉过我了。”是一幅有着机械外壳的手臂,但感觉仍然跟以往一般,就与往日里穿着防护装甲那种感觉无异,可惜现在内部已经没有了肉体。
军官说到:“你有一颗非常坚强的心,你知道,我见过很多身体改造过的试验体。那些人中,即使是十分优秀的军人,通过了许多出生入死的考验,但第一眼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时,表现得也十分的凄惨,有些甚至当场崩溃。你竟然可以一下子就能接受这个现实。”
我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知道你们把我救回来的目的,我知道我们现在要去做什么,我我看得见我的结局。”
“很好!”军官沙哑的声音突显的洪亮,“我们现在所前往的方位,就是事发地点,你也一定知道你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方法让那个东西停下来!”
“万分抱歉,届时我会拼上这条命,但我真的是无能为了,即使我的老师,也不可能做到。因为那个过程,是完全不可逆的,只有在初始阶段,才有‘切断能量供应’的说法。”我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将一泼冷水直浇到他的头上,“现在它的能量已经根本不需要外部供给,除非在其内部切断,但那是不可能的。现在想要再去阻止它膨胀,已经是不可实现的事情。”
“谁又说这个世界有不可能?”军官诡异的一笑,“你自己看看吧!”他指着窗外。
原来谈话间,我们已经逼近事发地点。天!我看到,黑色的夜空中,一颗狰狞的巨大核心,正在阴晴不定地闪烁着。它的体积相比我昏迷前,已经又膨胀了数倍,现在的它,已经是个一个直径足足有上公里的庞然大物。
那个我所撕开的裂口,显得愈发庞大,犹如一张黑色的巨口,里面正疯狂地吐出着高能粒子。
其边缘所过之地,已完全被吞噬;而与其边缘接触的地方,则正在被冷酷无情地生生吞噬着。
其表面现在生成了一个风暴中心,强大的气流肆虐在这里,时不时有强风袭来,将直升机吹得一阵晃动。而其顶部的天空,由黑色的云团所环绕,空气中雷电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