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啸风心念一动,随即滑下屋顶,来到七星坛外。门口几个看守的家丁还未发觉就已被他封了睡穴,睡了过去。陶玉嘴里仍在念叨,韩啸风也无心细听,料理了那几人,便连忙进了七星坛,掩上了门。
不料陶玉这时却发现了他,道:“风萧??????”话还未说完,就被韩啸风打断了。韩啸风料定她一见到自己肯定就会说风萧寒怎么是你,当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陶玉悄声道:“风萧寒,你怎么来了?难道没人发现吗?你来这里干什么?”一连三问,叫人难以回答。
韩啸风心念一转,道:“我有一个朋友,跟你们山庄的人发生了些误会。被你们山庄的人用你们山庄的暗器射伤了。暗器上有毒,所以我就偷偷来这里,想给我那位朋友找解药。可是我对这里又不熟,误打误撞就来到这里了。”
陶玉道:“原来是这样啊。”嘴角笑意盈盈,满眼调皮之色,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韩啸风道:“事情紧急,还请姑娘指点一条明路,告诉风某解药所在。大恩大德,风某没齿难忘。”
陶玉笑道:“啸风哥哥,你还在装。可有意思么?”
韩啸风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但脸上却丝毫反应,道:“什么啸风哥哥?”
陶玉见了他的表情,差点以为他真的不是韩啸风,转念一想还是再试试他。他现在既然有求于自己,正好以此相胁。陶玉故意冷笑两声,道:“风大侠,你既想找我指点你一条明路,那便该以诚相待。你连真实身份都不肯相告,你凭什么相信别人会告诉你真话。”
韩啸风一想,这话倒不错。她若是说个假的,就算自己不至于在浩然山庄被擒,那尤怜儿误用假药,岂不是?一念及此,韩啸风默然半天,才道:“玉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话一说,自是承认了自己是韩啸风的事实。
陶玉心中大喜,去到他身前,仔细盯着他,满脸莫可名状的喜悦。韩啸风没料到这世上居然还会有人因为见到自己而这么兴奋,看着陶玉这么高兴,他心中只觉得亲切。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可那日在火焰谷中,真的见到了亲人,却没这么觉得亲切。
两人半天都没说话,韩啸风道:“玉儿,你还没回答我呢?”
陶玉一愣,道:“其实,我也没有多大把握。只是在火焰谷中,看你言行举止,心中觉得奇怪。还有之过对你的态度变化,谷外是一个样,谷内又是一个样。那时我就想你到底是谁,肯定是之过的故人。听了你的名字,我就更觉得奇怪。风萧寒,若是倒过来不就是韩啸风吗?”
韩啸风道:“刚刚我不承认,那你又怎么那么有信心呢?”
陶玉道:“刚刚你那么说,其实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只是有些心有不甘,于是以解药威胁,诈你一下。”说完满脸得意之色。
韩啸风不由一笑,好像遇到了调皮又可爱的妹妹,终究无可奈何,道:“好了,玉儿。现在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解药在哪里,你就告诉我吧。”
陶玉忽然面露忧色,道:“好吧。”
正要说出解药的所在,韩啸风见她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陶玉道:“没什么,本来以为与你相认了,你能多陪我一会。可是你却要走了。对了啸风哥哥,过些日子我去韩门找你好不好?”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这才想起韩啸风找就已经离开了韩门。
韩啸风听了这话,又见她脸上这幅表情,道:“傻丫头,我早就已经离开韩门了。以后有空,我来找你吧。我对这里虽然不熟,但是这个地方我会记得的。”
陶玉听了这一番话,深锁的愁眉这才缓缓展开。当即道:“好,你一定得守信用。我们来拉钩。”说完,伸出纤纤十指,要与韩啸风拉钩。韩啸风只得与她拉钩。陶玉能猜出自己的身份,甚至还能让自己亲口承认,这丫头着实聪明,只是心思过于单纯。想到这点,韩啸风有些过意不去。他知道,一旦找到解药治愈尤怜儿,自己就要去找韩江月,是不会有空去找她的。这个拉钩根本就是在骗她。
陶玉拉完钩,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道:“啸风哥哥,我跟你说。我们浩然山庄只有一种暗器,是独产于我浩然山庄的正气树上的正气刺。这正气刺遇血即溶,中此暗器之人,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就会全身长出毒疮,最后毒疮烂掉,化为脓血而亡。若是已经长出毒疮了,就算找到毒药也没用。”
韩啸风心中一凛,如此恶心狠毒的暗器居然还叫做正气刺,当真好笑,道:“好了,玉儿快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再不快点,我那位朋友的性命可就悬了。”陶玉道:“你听我说完。这个解药是稀泥一般的东西,必须敷在中暗器的地方,然后解药就会自动渗入伤口,然后再以掌心放在伤口,催动内力在体内运转四个周天,如此方能彻底去除正气刺的毒性。”说完带着韩啸风来到了藏药的丹房附近,告知他里面解药摆放的位置,然后才不舍的离开。
韩啸风按着陶玉的话,找到解药可谓顺利之极。他将解药拿在手里,掩上丹房房门,刚一转身,手中解药就被人夺去。韩啸风心中一凛,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高手。但眨眼过后,解药就被他以同样手法抢了回来。初时被抢是因为太过突然,更兼那人抢药的手法居然是韩门的擒拿法《龙云手》中的“神变化”。
这时他才看清,抢药的是个美貌妇人。这妇人居然酷似陶玉,只是年纪不同。韩啸风险些以为这人就是陶玉了。这应该是陶玉的母亲。那美妇也看清了韩啸风,神色大变,美目含泪,喃喃道:“之越,之越,你终于来看我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说到后来,泪水汹涌,语音哽咽。韩啸风只觉胸中一酸,难受之极。为什么她会叫自己之越?又为什么这人看起来是这么亲切?
就在两人出神之际,一个黑影从远处飞掠而来。韩啸风瞬间反应过来,只见那突来的黑衣人一掌猛向那美妇背心拍下。可那美妇仍是痴痴的看着韩啸风,对一切都毫不在乎。韩啸风一步上前,将那美妇拉开,一掌向那黑衣人迎了上去。那黑衣人叫了一声,便被韩啸风一掌掀了好远。听这叫声,这黑衣人是个女子。
韩啸风也无心去理会那黑衣人,她受了自己一掌,已经没有能力伤害这美妇了。那美妇又道:“之越,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韩啸风道:“我不是韩之越,我是韩啸风。你认错人了。”这几句话声音不大,但那美妇听得清清楚楚。不然,她脸上的神色不会又有大变。那美妇刚刚看韩啸风的眼神是在看深爱的情人,而这时却是满眼的不可思议。韩啸风收好解药,就欲离开。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传来一阵急促极轻的脚步声。
这人来的好快!
韩啸风知道来人武功绝不弱于己,听脚步声,正是那已经与他交过手,却不知他长什么样子的陶三然。
韩啸风吸一口气,一掌凌空向那人来处劈去。
来人正是陶三然。
陶三然正往前奔,忽然劲风扑面,一股掌力迎面而来。他挥袖卸开这道掌力,继续向前奔去。又走了三步,又是一股掌力迎面而来,而这股掌力比之前一股掌力要沉重得多。陶三然知道无法卸开,当即运起真力,双掌向前打去。一边破开这股掌力,一边前进,去势丝毫不减。又奔了三步,这时又是一股凌厉沉重的掌风劲气横压过来,这一股掌力比之前两股掌力厉害得多。陶三然又是双掌迎了上去,但这次却是双足定在地上不动。他面前好像是一堵厚墙正往自己身上压来。良久,这一股掌力才消失殆尽。陶三然来到丹房前,只看见茫然若失的夫人柳静。
韩啸风知道来人就是陶三然,若是给他缠上,可得有一会功夫才能摆脱。前两次自己是因为突然出手才让他措手不及,败阵而逃。这次遇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若是直接逃跑,自己对这里地形不熟,不一定能甩开他。于是临走之前,一记劈空掌向他袭去。自己则溜之大吉。这一掌虽不能伤了他,但一掌之中蕴含了三股力道,足够阻他一阵子了。等他破开三道掌力,自己早已走远了。
回到竹海竹屋,韩啸风才发现尤怜儿已经昏迷不醒,好在没有如陶玉所说长出毒疮。刚欲把她叫醒,助她解毒,却听她嘴里在念道什么。韩啸风有些奇怪,附耳去听,她嘴里念叨的居然是师兄二字。
父亲韩之越只有两个徒弟,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就是尤怜儿了。难道她这嘴里念的师兄是自己?可是自己已经离开韩门了,她凭什么还记得自己?这个师兄应该是指韩松吧。
“哎呀,管这么多干嘛。救人要紧。”韩啸风心中一定,叫醒了尤怜儿,问道:“怜儿,你是哪里中了暗器?我已经找到了解药。只是这解药要涂在中暗器处,再以内力催入体内随真气运转四个周天方能解毒。”
尤怜儿原本苍白的俏脸忽然有了些许红晕,她低下头去,轻声道:“在膻中穴左上两寸之处。”韩啸风一愣,那不就是在她左胸上吗?唉,这解药的用法也太奇怪了。韩啸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道:“怜儿,得罪了。”尤怜儿低头不语,缓缓解开自己的衣襟。
徐让回到竹海竹屋时天已经亮了,韩啸风正站在门口等他回来。徐让进了屋拿起一壶隔夜的凉茶喝了个精光,又看卧房里床上睡着一个绝美的女子,来到韩啸风面前,冲他一笑。韩啸风道:“你笑的这么开心,难道已经查到了那人的身份?”徐让摇了摇头,道:“这人真不简单。我追了一会他就消失了。”韩啸风道:“那你还在外面待了一夜?”徐让道:“我追累了,当然得找个地方睡觉。好在我没有回来,不然可就打扰你和里面那位漂亮姑娘了。”韩啸风嘴角泛起一丝不置可否的笑容。徐让忽然脸色一变,道:“漂亮姑娘,你醒了。”
韩啸风闻言回过头,只见尤怜儿提着剑站在门口,看这情形她是要走了。尤怜儿仍是那副表情,冷冷道:“我叫尤怜儿。”徐让一笑,道:“你本来就是漂亮姑娘嘛。我先去买点早点吃,你们慢慢聊聊。”看着徐让慌然而去的背影,韩啸风不由有些想笑。尤怜儿道:“我走了。”韩啸风道:“走?你要去哪?你的身子恢复了吗?”尤怜儿轻轻吸了口气。他问了这么多,足见他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可那又能怎么样?尤怜儿道:“我已经好了。谢谢你,师兄。”韩啸风道:“我已经离开韩门了,他们虽然没有点破,但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是韩门弟子了。师兄二字,怕是不妥。”
尤怜儿道:“反正谢谢你了,我走了,回韩门。这次遇到你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再见,因为她不知道韩啸风是否还想再见到她。
韩啸风看着尤怜儿的背影,胸有千言万语,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背影是那么婀娜,那么动人,可又是那么纤弱。离开韩门这么多年中,他也曾想起过尤怜儿。他们两从小一起长大。在别人眼里,尤怜儿冷漠,孤傲。可韩啸风知道,那只是她的表面。她就像螃蟹一样。她的外表是那么坚硬,可是内里却是柔软脆弱的。她的冷漠和孤傲都是伪装,都是为了保护自己。每次想起尤怜儿年轻美丽的脸庞上那冷傲的表情,他都会觉得心疼。他好像张开怀抱将她抱紧,保护她。可是他知道,自己再难张开怀抱了。
“怜儿,路上小心。”除此之外,韩啸风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尤怜儿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仍然继续向前走。她怕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听见自己此刻的心情。保重,你永远是我的师兄。
尤怜儿的背影慢慢消失,韩啸风也渐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
“人都走远了,还看什么?不想人家走怎么不把人家留下?”徐让拍了拍他肩膀。韩啸风道:“你不是买早点去了吗?早点呢?”徐让道:“美得你。我自己还饿呢。”韩啸风道:“那你又说是去买早点?我看你是怕怜儿,说买早点,是为了躲开她吧。算你明智,她的剑法可是很犀利呢。你要是惹火了她,我也救不了你。”徐让道:“我生平只怕过一个人,可惜不是你那个怜儿。我之所以躲开,是知道人家有话跟你说,要跟你道别。我何必在这里碍手碍脚碍眼呢?怎么样,够意思吧?”韩啸风道:“你生平只怕过一个人,我猜还是个女人。”
徐让嘴角微微向上一扬,露出苦笑,道:“是啊。”
韩啸风心念一动,道:“那个女人是浩然山庄陶三然之女陶玉。”
徐让神色微变,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韩啸风道:“这也能被我蒙对?”
徐让叹了口气,道:“你居然还是蒙的。我还以为你真有那么厉害呢。”
韩啸风忽然心念一动,道:“徐兄,我有件事想你帮忙。”
徐让道:“帮忙就帮忙,不必说的这么客气。”
韩啸风道:“我想去浩然山庄住一阵子。”
徐让道:“你在说笑吧?”
韩啸风道:“没有。”
徐让只感无语,道:“韩大侠,韩大爷,韩大哥,我现在是叛徒,人人追杀,怎么帮你进浩然山庄住一阵子?”
韩啸风一笑,道:“正因为你是叛徒,我抓了你,再把你送给浩然山庄。那些人肯定会感谢我,我不收他们的银子,在那住一阵子总行吧。说不定,浩然山庄的千金看上了我,要他爹招我为婿,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徐让这一次是彻底无语了。
韩啸风道:“可是你今天这么够意思,我又怎么忍心呢?我还是找人绑架陶玉吧,然后我再出手救她,再送她回去。再顺便在那住一阵子。”
徐让道:“再顺便做了浩然山庄的姑爷?”
韩啸风道:“不是我,可能是帮我绑架陶玉的朋友。那人武功胜我百倍,长相更是罕见的俊秀。我怕陶玉会对他一见钟情,甘心为他绑架,这倒麻烦了。”说完竟是真的担忧起来了。
徐让道:“你别胡闹,要是陶玉有什么危险,我们这朋友可就做不成了。”
韩啸风道:“我没有胡闹。我那个朋友已经答应了我。他叫徐让,不知道你认不认得此人?”
徐让一愣,一笑,道:“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韩啸风笑道:“你平日坐卧随心,玩世不恭。我以为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挂怀,想不到只要一提陶玉,你就急了。”
徐让没有说话,只是左眼看了看右眼,右眼看了看左眼。
韩啸风道:“我有些事非做不可。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帮我。”
徐让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韩啸风道:“我已经说了。你和我一起把陶玉绑出浩然山庄,然后我再救她,这样我就可以进浩然山庄住一阵子了。”
徐让道:“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浩然山庄不是那么好进的。我师父的功夫自不必说,我那些什么师兄弟师姐妹也都不是好惹的。你想要绑架陶玉,似乎不大可能。”
韩啸风道:“你绑,我负责断后。这样你总不用担心了吧?”
徐让道:“要是被他们抓住了怎么办?”
韩啸风道:“那还能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大刑伺候。我要么宁死不屈,被他们杀了。要么我招架不住,把你供了出来。不管怎样,你都可以带着你的小师妹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岂不快活?”
徐让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答应你。只是我们千万要小心。”
韩啸风道:“有什么好怕的?”
徐让道:“我知道你厉害,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韩啸风道:“我知道。可是,难道我昨晚已经去过一次浩然山庄也要告诉你?”
徐让道:“你别吓我。”
韩啸风道:“没什么,只是进去拿了些东西。我们今晚就行动,你跟我说说浩然山庄除了你师父之外有哪些高手?功夫有些什么特点?”
徐让道:“你不是去过一次吗?你不是不怕吗?”
韩啸风一笑,道:“我这不叫怕。这叫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徐让这才知道,他看似一身狂傲之气,实则心细如发。
韩啸风听完,道:“谢了。”
徐让道:“谢就不用了。要是事情成功后,他们真有招你为婿之意,你可得把持住啊。”
这一次,轮到韩啸风无语了。
天色一黑,韩啸风与徐让就换了衣服来到浩然山庄的围墙上。徐让看着灯光下熟悉的一切,不由感慨起来。才几天功夫,自己身份一变,连从小到大生长的地方都要这样偷偷摸摸才能回来看看。师父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