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但却依然在下着。
韩啸风听见了人群里边又有了动静,回首向坡下看去。只见来时的路上,圣星大护法陶三然正与杜精诚一起领着杜家堡的人马杀了过来。
陶三然,步留行四大护法已来其二。五行卫士,六合杀将均是罕见的好手,此刻又来杜精诚那一帮中原武林的叛徒。这一伙叛徒虽然可恶,但多少还是有些实力的,对付起来也不容易。更兼这圣星教的日使阳灭,昔年的天下第一杀手。整个圣星教中,除了紫莲教主,便是此人了。
中原武林只在人数上占了些许的优势。
韩啸风不知道圣星教到底还有什么安排,但他知道事情已经不妙。眼下就凭着自己等人,是决计对付不了眼前圣星教这许多的高手的。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今日保得有用之身,他日再来报仇雪恨。可是眼下群雄因为仇恨都已经杀红了眼,怎么肯轻易离去呢?不知道年大哥现在是怎么想的。
徐让仍和阳灭在交手。
这两人一个是昔日的天下第一杀手,一个是当年剑中神话沙铁彦的传人。一柄平浪剑,一柄夺魂剑。这一场大战可说是精彩绝伦。
徐让与阳灭此时均是浑身湿透。不过两人一番恶斗,体内真气飞速运转,此刻只见两人身上有如蒸笼一般不断地冒着白雾。两人的衣衫不一会就干了。但见细雨迷蒙,两人各执一柄绝世神兵,剑来剑往。围观之人均是目眩神迷,只觉两人的剑委实太快,根本就看不清楚,只见两道寒光在一块翻滚纠结。
剑气纵横,青芒隐现。
随着平浪剑与夺魂剑的相撞,围观的人不断后退。
韩啸风看了一眼他二人,对赵江月道:“江月,你在这帮忙看着一点。我去找一下年大哥,你在这里千万小心了。”赵江月点了点头,道:“你也小心。”
韩啸风下了坡,闯入人群,一路放倒一地圣星教众,来到年观义身边。年观义此刻正压着胸中的愤怒与仇恨,使自己保持冷静。一见韩啸风到来,便道:“依我看,咱们今儿是报不了仇了。”韩啸风道:“不错。年大哥,你可知道坡顶此刻与徐让交手的人是谁么?”年观义问道:“是谁?”韩啸风道:“这人乃是圣星教的日使,昔日的天下第一杀手阳灭。另外五行卫士也已经纷纷出手。六合杀将没人牵制的话,更是肆无忌惮。另外步留行也来了。还有陶三然也已经率领着杜家堡的那一伙叛徒跑到这里来了。眼下的形势,咱们是万万抵挡不住。”年观义道:“是啊。只是,咱们若是要走,怕也不易。”韩啸风道:“咱们要想赢过他们,确是不易,可是要想离开,倒也不难。”年观义笑道:“愿闻其详。”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韩啸风确实佩服,道:“这圣星教中现在来的人当中最厉害的就是日使阳灭了。不过他此刻正在与徐让恶战,抽不出身。余下的陶三然步留行六合杀将等人就交给我和江月。你和我三叔还有我松大哥尤师妹一起,还有各派掌门一起离开。你让各派掌门多加小心,这五行卫士的遁术实在是诡异。他们的目标也就是各派掌门。”
年观义与韩啸风说着话,手底下却毫不放松。只要是敢过来的圣星教人,均是非死即伤。年观义听了韩啸风的话,略一沉吟,道:“好吧,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是徐让现在与阳灭交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韩啸风道:“我已经让江月在一旁照看了。根据我对阳灭与徐让武功的了解,一时之间徐让还不至落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可得抓紧时间。”
年观义道:“我知道了,你们也要小心呐。还有句话想跟你说。我不知道你跟江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管中原武林群雄怎么说。我只想对你说,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以后,我都相信你。希望以后有机会,可以喝上一杯你们的喜酒。眼下,就此别过了。保重。”
韩啸风听了这一番话,来不及说些什么,也不用说些什么,只是一笑。年观义亦是一笑。这简简单单的一笑,却包含了所有。这是朋友兄弟知己之间的一笑,胜过了世间一切的千言万语。
韩啸风跟着又在混战的人群当中的找到了韩之过韩松尤怜儿三人,要他三人跟着年观义一起,帮助年观义带着中原群雄一起离开这里。尤怜儿有些迟疑,她担心韩啸风的安危。可是师兄既然发了话,自己又能怎么样呢?只盼他平安就好。
韩之过道:“啸风,万事小心。你现在已经找到了江月,又身为韩门掌门。你身上的担子可是不轻呢。”
韩松道:“是啊。一定要小心。”
韩啸风点了点头,又叫他们一路注意。尤其要当心五行卫士的遁术。尤怜儿也想跟师哥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启齿。韩啸风说了一番话,又道:“怜儿,你也小心。”尤怜儿点了点头,心道:“你自己身在险境,更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韩啸风把事情一切都交代清楚,年观义那边也已经都跟各派掌门商量好了。众人此刻已是边战边退。韩啸风见撤退的中原群雄个个不急不躁,队形稳固,不由稍稍安心。现在就只担心那边陶三然会带着杜精诚等人一起在后面追击了。得先去看看,可不能让他们坏了事。
好在这一群人离开的够及时,陶三然杜精诚领着杜家堡那一伙人最终还是没能追上去。不过,双方距离也不算远。只要后边这一群人再稍微加快脚步,没一会儿也就能追上去了。要是追了上去,那结果可就不妙得有一番恶战了。虽说中原群雄未必就怕了他们,但当此非常之时,局势未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离开为好。
韩啸风纵身从坡顶掠了下去,抢到了陶三然与杜精诚这一群人的前面,拦住这一群人的去路。陶三然一见韩啸风,便即轩眉笑道:“韩掌门,别来无恙。”韩啸风也是一笑,笑得比陶三然还热情,道:“是啊,陶庄主,有些日子不见了。你老人家可好啊?”杜精诚等人一见这韩啸风居然与陶三然如此的客气,都是不解。陶三然一见韩啸风笑得这么热情,心中不由有些发毛。要知道他父亲韩之越可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上,他对自己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但他却一反常态对自己这么热情客气,只怕是已经想好了什么对付自己的法子。今天可得小心了。陶三然客客气气抱拳笑道:“多谢韩掌门关心。这些日子,我是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一好,就去杀几个中原武林人士。日子过得可是惬意之极。”韩啸风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受影响,转眼看向杜精诚,道:“这是不是咱们的上一任武林盟主么?怎么?盟主没得做了,就立马跑到了圣星教了。正是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杜堡主这一番作为尽显忠,孝,仁,义,信,礼,智,勇。武林盟主,名震天下,今日看来当真是名不虚传。不愧是中州杜家堡,中原武林名门之后啊。”说完又是一阵长笑。
杜精诚脸上不无尴尬,独行八俊更是怒不可遏。
“韩掌门,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啊。”说话的却是杜家堡的军师杜长胜。
韩啸风奇道:“此话怎讲?”
杜长胜道:“你老人家不也是跟咱们圣星教的月使在一块吗?何必非要我说得这么明白呢?”
韩啸风淡淡一笑,道:“是啊。大伙都是同道中人。既然是同道中人,那么今日既然遇上了,就该叙叙旧,好好聊聊天,亲热亲热。不知道你意下如何啊?”
陶三然心中不知道韩啸风想干什么,但知道他肯定不会是真的想要跟自己这一群人叙旧聊天亲热,道:“韩掌门,你说的话不无道理。只是却不必急在今日。咱们这一群人还有要事要办,大家既然是同道中人,那就请韩掌门让路。待咱们办完了正事,再来与韩掌门叙旧聊天不迟。”
陶三然一说完,便准备迈步前去追赶中原武林群雄去了。
韩啸风忽然欺身近前,伸臂拦住陶三然,道:“人生于世,知己难寻。咱们既是同道中人,志同道合,更是难得。咱们好不容易遇上一次,怎么能被这些俗事搅了兴致?”
陶三然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冷冷道:“韩啸风,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是想给你爹报仇,随时都可以来找我,何必在这里说这么多的废话。”
韩啸风道:“此仇不共戴天。不用你说,我也会报。只是今日,我并不是为了报仇而来。我现在只想跟你说一个秘密。一个天大的秘密。就是不知道陶大护法有没有兴趣听呢?”
陶三然看了一眼杜精诚,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杜精诚摇了摇头。显然他也不知道这事情到底该怎么办。秘密?会有什么秘密?还有,就算有什么秘密,他又怎么会告诉我,他的杀父仇人。更何况他所说的这还是一个天大秘密。陶三然略一沉吟,还是有些难以决断。他知道韩啸风这个人不止武功高强,而且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比之他父亲韩之越更加难以对付。谁知道他又在耍什么心眼诡计。他已经千头万绪,但脸上还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偷眼去看韩啸风。只见韩啸风依旧是一脸微笑,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看他这样子似乎是真的知道什么秘密。不管了,他有诡计就有诡计。自己这边这么多人难道害怕他孤身一人么?
陶三然终于打定主意,问道:“什么秘密?你倒说来听听。”
韩啸风道:“你可仔细听好了,这个秘密就是。”
韩啸风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每一个字他都要停顿一下。声音不大,但陶三然和杜精诚那边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秘密就是,你们已经上了我的当。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杜精诚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陶三然道:“这还用问,他肯定是为了拖延我们,好叫年观义他们那伙人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韩啸风道:“还是陶大护法聪明,只可惜你老人家还是糊涂了一些。其实,我这么做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拖延你们的时间。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
陶三然心中一惊,果然这臭小子还有别的目的。我就知道他还有别的目的。杜精诚不觉好奇,问道:“你还能有么目的?”
韩啸风道:“另一个目的就是我刚刚觉得有些无聊,看到你们这些人来了,就刚好过来寻开心了。”
陶三然接二连三被韩啸风给耍了,此时怒极反笑,道:“好小子,看来你还真是挺开心的。那我就来陪你一起开心开心。”话音中,手中绝招已经使出。
见他突然出手发难,而且一出手就是绝招。这只能说明他这时是真的被自己给气糊涂了。他一糊涂,自然就会忘了他该办的正事,前去追杀中原群雄。韩啸风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不过现在的笑才是真正的笑。刚刚的笑都是为了使陶三然与杜精诚上当而伪装出来的。眼下这两人果然上当,他不禁松了口气,发自内心地笑了。
原来韩啸风之所以突然来到这里,而且还跟陶三然杜精诚说了那么多的话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后来陶三然意识到的时候其实还不算晚,只要率领人马抓紧追赶,趁着雨后地上泥泞不便行走还能追上去。但谁知道他竟然被韩啸风给气糊涂了,居然动手开始对付韩啸风,并不去追杀年观义所率领的中原群雄。等他反应过来时,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了。到得此时,韩啸风的计策才算真正成功。
虽然计策已经成功,但韩啸风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此刻正与陶三然交手。陶三然与他交手的次数不少,知道韩啸风对自己的武功已是相当了解。自己从前用得最多自然是《浩然拳法》,眼下自然是不能再用了。浩然山庄的武功除了浩然拳法之外,还有一门单刀夕雾掌。这一路掌法凶狠凌厉,毒辣歹毒,与浩然山庄之名相悖。因此掌门一般都不会传给门下弟子。徐让自幼在浩然山庄长大,也不知道这一门功夫。这路掌法的特点与浩然拳法截然不同,均是浩然山庄的武学,但却毫无联系。韩啸风心中暗暗冷笑,说什么浩然山庄,这功夫却是这般的阴险歹毒。就好像那山庄中的正气刺一样。
这一路单刀夕雾掌法才用了十几招,陶三然便知道凭自己的功夫终究还是不能对付韩啸风,当即叫道:“杜精诚,你既已投奔我教,此刻正是你为我教立功,表明心意的大好机会。还不过来动手。”
杜精诚知道年观义这是不敌韩啸风,要自己帮忙施以援手,只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他听了这话,却还是有些迟疑。陶三然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可是自己与韩啸风无冤无仇,当日武林大会,他也并没有同别人一起逼迫自己使自己难堪。杜精诚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杜长胜见他这副模样,到他身旁,道:“咱们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可就不能再回头了。”
杜精诚终于还是决定了。这注定是一条不归路。结果只有两个。一是与圣星教一起血洗中原武林,杀光自己所有的仇人。再就是与圣星教一起被中原武林打败,最后死路一条。不过就今日所见而言,中原武林遭此大败,是逃不脱惨败的下场了。
杜精诚心意已决,一声清啸,长袖一振。但见独行八俊中蒙三仁的长剑为他内力所激引,“刷”一声飞出剑鞘,被杜精诚一把抓入手中。
韩啸风昂然道:“陶三然,杜精诚,你们两就是一起上,我韩啸风又有何惧?”
杜精诚大踏步而出,长剑当空画个圆弧,呜呜风响,令人胆寒。只见他大袖飘飘,长剑飞舞,步伐飘逸,颇有潇洒出尘之致。看他这剑法,倒不仅仅是好看而已。举手投足,均是大家风范。一招一式,莫不是功力深厚。杜精诚大声道:“好!今日我就领教领教韩门新任掌门的功夫,看看韩湘子留下的武功,到你这还剩多少。”
话音未落,已凌空一剑刺出,径向韩啸风咽喉刺去。这一剑看似直刺咽喉,有去无回。实则罩住了韩啸风整个上身,不管韩啸风如何躲避都难以逃开这一剑威力之所在。
韩啸风知道厉害,心道这昔日武林之主,果然名不虚传。当日若是他留下来打擂,只怕年大哥未必就能这么顺利的当上盟主。可得小心才是。当下左手使出《龙云手》中的“伏光景”,贴身缠斗,已然将陶三然的单刀夕雾掌法封住锋芒,此刻已经死死锁住。杜精诚见他这副模样以为他已经被陶三然给缠住了,不能动弹。这一剑刺下去,他哪里还有命在?对于圣星教来说,韩啸风可是个极其头痛的对手,自己今日杀了他,可说是立了大功。当下力透剑尖,倏然疾刺而去。韩啸风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杜精诚的长剑已经快要穿透他的咽喉了。杜精诚心中喜悦之情按捺不住,溢于笑脸之中。忽见韩啸风右肩微动,长袖飞掠,撞向自己手中之剑。以他的剑术修为,出剑收放自如,随心所欲。可是他心中着急杀了韩啸风,怕错失了良机,这一招使得老了,不及再变招了。本来这一剑使出对手是绝难躲避的。更何况韩啸风正与陶三然交手,索性缠住陶三然,来个以静制动。而杜精诚却以为他对于自己这一剑是无能为力,必定是一击必杀的结果,因此不免大意了一些。韩啸风正是要趁他不及变招,自己却还有余裕出手,打他个措手不及。
长袖之上早已蓄满了内家真力,这一下剑袖相撞,与两柄长剑相交无异。
杜精诚只觉剑身大震,虎口微微发麻。他身在半空之中,遭了韩啸风铁袖功一记重击,无处借力,只得掠向一旁。
韩啸风笑道:“我韩门武学,流传至今,哪怕只剩下了一层,对付一些不知羞耻,不知祖宗的叛徒,也还是绰绰有余的。我韩啸风学艺不精,只怕连一层都没有。不到之处,还请杜堡主一一指点,不吝赐教。”
杜精诚脸上一阵阵冷笑,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