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父母的尸体,回到了久违的家——韩门。在所有韩门中人的注视下。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已经麻木了。他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韩门上下一片愁云惨雾。没有人想到会是这种结局。韩之越与柳静的丧事头七过后,在韩之超的主持下举行了新任掌门接任大典。韩啸风在所有韩门人的见证下成为新一代韩门掌门。众弟子中知道当年韩啸风和赵江月的往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这种时刻,没有人提起那件往事。一些从没见过韩啸风的弟子都只是暗暗奇怪韩之越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孩子。
这些日子韩啸风脑海里一片空白,实不知身处何方。除了处理一些掌门日常必须处理的事务之外,就只是坐在望月湖畔父母的坟前发呆。韩之越一死,望月湖也就不是禁地了。不过众人心中都念着韩之越,还是没有人前往望月湖。韩啸风坐在坟前,看着雪后初晴波澜不惊的望月湖。过了一会,他身边碧影微移。却是尤怜儿跪在了师父与师娘的坟前。
尤怜儿磕了几个头,坐在韩啸风身边,问道:“你还好吧?”
韩啸风半天才回过神来,道:“其实我知道,我爹和我娘去的时候是很满足的。他们彼此思念了大半生,死前能有一夜相聚的时光,真的是够了。”
尤怜儿道:“人生不能复生,你,节哀。”说完这句话,俏脸愈发惨白。
韩啸风道:“怜儿,谢谢你安慰我。”一转眼,却只见尤怜儿昏倒在他身旁。韩啸风暗叫不妙,自己也太粗心大意了!从浩然山庄回来的时候,她一直是昏迷不醒的。怎么今天突然醒了?又为什么突然昏了过去?糟了,我这段时间一直浑浑噩噩,竟然忘了她的伤严重之极。怜儿,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韩啸风探了探她的鼻息,好在她只是晕了过去。不过她的伤若是还不治,可就来不及了。抱起尤怜儿,韩啸风径往回赶。刚到前山,只见眼前一人满脸忧急地奔了过来。他看到韩啸风抱着尤怜儿,不由一愣。这人正是韩松。韩松急忙问道:“啸风,怜儿怎么样了?刚刚我去她房间看她,结果没看到人。我一急,就过来找她了。”韩啸风道:“她只是晕过去了。咱们赶快去找大伯和三叔商量。”
两人将尤怜儿送回房间,就去书房找韩之超与韩之过商量。韩之超道:“啸风,怜儿到底是怎么受了伤?”韩啸风道:“怜儿中了陶三然那厮的正气焰。这正气焰乃至阳至刚的内力,而当时又是天寒地冻。内伤里的热毒被外界寒气一逼,淤积在体内,无法排出体外。这些天来,我们又忘了帮她找郎中看病,再也耽搁不得了。大伯,三叔,你们可有什么法子吗?”
韩之过道:“法子是有,就是办起来难得很。”
韩啸风道:“你快说。”
韩之过道:“要想治怜儿现在的伤,必须要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年观义。年观义是当今武林之中,我唯一佩服之人。只有此人,真正担得上大侠二字。”
韩啸风道:“既然如此,那我带着怜儿去找他就是了。”
韩之过摇了摇头,道:“年观义侠名广播天下,但是他这人淡薄名誉。平素行侠仗义之后,不留姓名,自顾自离去。而且他这人居无定所,行踪也是十分神秘。别人若有危难,他是第一个出现的。可是要是有人想要找他,却是难于登天。”
韩啸风道:“为了怜儿,我一定要找到他。”
韩之过道:“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一定能救怜儿。你若是找到了他,还要找到他的大哥年观仁。他大哥脾气古怪之极,江湖上称为年老怪。就算你找到了他兄弟两人,也不一定可以救得了。因为要就怜儿的话,还需要他兄弟二人合作。可是,他兄弟二人又是素来不睦。”
韩啸风道:“不知道是要他兄弟二人如何合作?”
韩之过道:“说来也简单。他二人祖上留下一件圣物,这件圣物可以起死回生,解毒疗伤。这圣物传给了年观义,可是年观义不会医术。而年老怪却会医术。”
韩啸风眉头微皱,道:“这倒是有些难办。”
韩松一直都在留意着韩啸风的表情,他知道韩啸风是真的在意担心尤怜儿。而尤怜儿又是一心喜欢着他,那么。唉,我早该知道,啸风喜欢江月姐姐,只是当时年纪幼小,一心对她的依恋而已。怎么可能是会真的喜欢自己的姐姐呢?如果这次怜儿无恙,我只有祝福他们两个了。
韩之超问道:“啸风,你决定怎么办?”
韩啸风道:“我决定了,我要带着怜儿去找那两个人。”
韩之过道:“你心意已决,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是,你见过这两个人么?”
韩啸风道:“曾与这两个人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有一段日子了,但是应该还记得。”
韩之超道:“本来你刚回韩门,又已经是掌门了,我是不准你出去的。但是情况危急,也只有让你出去走一趟了。你到了外面,万事小心。”
韩啸风点了点头。虽然他自幼闯荡江湖,大可不必让人操心。可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亲人关心嘱咐,他只觉得说不出的温暖,故而点头不语。韩松看着他微微一笑,道:“路上小心点,大哥相信你。”
韩啸风也是一笑,便要离去。韩之超道:“风儿,你跟江月的事,你自己也已经知道了。其实她并不是你的亲姐姐,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仍旧爱她,没有人会阻止你的。”韩啸风一怔,道:“谢谢大伯。”
韩松一愣:原来江月姐姐不是他姐姐。那怜儿怎么办?
韩啸风离了书房,命人备好马车行李盘缠,带上尤怜儿,这就出发了。离开韩门快有一百里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韩啸风一看外面,自己竟是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这里是一片小树林。不过他自幼流落江湖,对于这些自然毫不在意。他趁着天尚未全黑,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势,又将马车赶到一处地势最好的地方停歇。天很快全部黑了下来,月亮尚未升起。韩啸风随便吃了点干粮。尤怜儿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吃得下?喝了几口水,就去想该如何寻找年观义年观仁兄弟去了。
说到年观义,韩啸风对他可是记忆犹新。他十八岁那年,在漠北寻觅。记得那天在一个峡谷外的茶棚里,有一群从北边采参归来的客商被一群悍匪打劫围攻。当时,他一心只想找江月,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出手。危急时刻是年观义从天而降打发了那一群悍匪。他至今还记得那个身材魁梧,一脸豪气与不羁的汉子。
至于年老怪,只记得一丁点。那好像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还有点邋遢。
自己一点线索都没有,该怎么去找这两个人呢?其实他也许是最不擅长找人的。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到今天还找不到江月呢?不,好像有一点点线索了。上次在梨花崖那从王朗申知道了一些线索。首先,她还活着。而且王朗申知道她的下落。还有,从那天从成蓉蓉的话来看,赵江月极有可能就是现在的圣星教月使。就算知道这些又能怎么样?圣星教已经卷土从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过来。从大伯那里得知,圣星教与韩门又有极深的恩怨。眼下自己已经是韩门的掌门了,身负着代代流传的责任,又怎能像从前一样去寻找她呢?还有,如果不幸被自己猜中,她现在真的是圣星教的月使,自己是韩门掌门,该当如何面对这一切?岂不令人难堪?
唉,你到底在哪里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韩啸风想着这些,不由一声长叹。
“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语气冷冷清清,平平淡淡,除了尤怜儿还能是谁?韩啸风闻言,只见尤怜儿已经醒转,问道:“你觉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饿不饿?渴不渴?”尤怜儿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没有力气,有些闷。对了师哥,我们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声师哥,叫的韩啸风微微一愣。他知道尤怜儿重伤昏迷,脑子有些不清楚,所以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全部都告诉了她。尤怜儿听完,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只是想安慰韩啸风,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道这次昏迷之前,在望月湖畔自己是怎么安慰他的。她脑海里一片混乱,这自是长期昏迷的缘故。她生性内向,外刚内柔,不习惯与人相处。这么多年,又是一个人守在望月湖。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韩啸风。虽然心中深深爱着他。
韩啸风见她默然,不知道她是在思考该怎么安慰自己,还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势,说道:“怜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两个人治好你的伤。”
尤怜儿摇了摇头,道:“我不担心这个。我只是在想该要怎么??????”她本想说在想该要怎么安慰你,可是忽然觉得不妥,所以吞吐不语。韩啸风不解,道:“该怎么?”尤怜儿大窘,索性不说话。
两人沉默了良久,韩啸风道:“怜儿,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我害怕我身边的人都会离我而去。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想,老天爷一直在耍我。就说我爹和我娘。我一直都希望可以一家人可以在一起。可是一直都不可以。直到那天晚上。可是一家人仅仅聚了一晚,第二天我就永远地失去了他们两。还有江月,当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能爱她。可现在我可以爱她了,她却不在我身边了。”
尤怜儿知道他心里的酸楚与痛苦,可她实在不知道该要怎么安慰他,只道:“你一定会跟江月在一起的。”韩啸风一脸感激,不由握住她手,道:“怜儿,谢谢你。”尤怜儿只觉手被他握着,是说不出的温馨舒适,可是她终究个女子,害羞之下,转过俏首,不敢去看他。可是那只手却不知道该不该挣出来。
韩啸风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了分寸,忙松开手。两人都有些尴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马车外有了些许动静。韩啸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揭开马车车窗上的帘子,向外面看去。
这时候已经有月亮了。月光下有一个邋遢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像是喝多了酒。
韩啸风心中一动,心道:“运气真是太好了。现在就只剩下年观义这个一代大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