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竹溪龙坝，李自成等人围坐在火堆旁，手拿削骨刀，从一条野猪腿上割下肉来，一边吃一边说：“双喜啊，现在粮食、食盐都这么紧张，外出采购的人回来了多少？”
“出去了数十批，至今回来的人也就十之一二吧。”李双喜回答。他也在吃烧野猪肉。
“嗯。”
李自成脸色凝重。
化整为零，虽然躲避了官兵的围剿，可自己的损失也是惨重的。现在，一万大军分成数十股，大股三五百人，小股几十人，山洞、荒山野岭就是大家的家。由于粮食困难，时不时又遇到乡兵，有的部队不得不再化，化成几人、十几人一股。饥饿、伤病和乡兵，是李自成的三大威胁，现在，他也不敢说还能收拢多少兵力。
李自成吃了一口快烧焦的野猪肉，用力嚼着。
“双喜啊，有李来亨的消息吗？”
“还是前两天的消息。他们救了牛金星之后就隐蔽起来了。倒是襄阳有新情报。杨嗣昌已经西进四川，主力已经随他西进。前天，他坐大船上，很有些伤感。估计啊，这老头子再回襄阳的机会不大了。襄阳坐镇的人是我们的老对头，贺疯子。”
“哦，贺疯子去哪儿了？”李自成说到此处，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
“闯王准备端掉杨嗣昌的老窝？”
“嘿嘿，不急，让他和张献忠打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我们再动手不迟。双喜，你亲自去一趟曾家镇，请田叔过来，我想和见秀商量一下往后的事了。看来，形势发展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快。来亨在河南和摇旗一合手，说不定我们一出山，那边就有数万人马等着我们呢。”李自成又嚼这一块猪皮，滋滋地响。
他想起了李来亨临走时说的一句话：“我们在河南等着您出山，那时，百万大军只等你振臂一挥，就卷席中国大地。”
百万大军那倒是不企望，有个两三万精兵，我李自成就又可以横扫千军了。
伏牛山中，栾川县城。李来亨和郝摇旗正在为牛金星压惊洗尘。
经过几个月牢役之灾的牛金星能再次重见天日，真是喜出望外。他早就绝了生还的希望，只在大牢里等死，哪想到李自成派人千里迢迢来打开城池，从大牢里救出他牛金星？
牛金星感激不尽，再生父母，他决心誓死效忠李自成。
现在，他差不多回到了家乡，卢氏县就在百里之外，快马一天就到。虽不是锦衣还乡，但那里已经是郝摇旗的控制之地，有数万军马做后盾，牛金星准备回家出出气，以泄心中之愤。
栾川县城是郝摇旗的大本营。
栾川县城是豫西伏牛山的核心地带，这一带崇山峻岭，是个好屯兵的地方。他与嵩县、卢氏、南召、西峡毗邻。
郝摇旗已经雄踞此地已经快两年，他日夜练军马就为了迎接一个明末枭雄李自成。现在，他手中拥兵三万，并且都是精锐之兵。
郝摇旗在伏牛山中有了一个像样子的根据地。他以栾川为核心，在嵩县、卢氏、南召、西峡选择险要之地设为要塞。官兵也进来过几次，郝摇旗不死守一城一地，把官兵放进来，打运动战。几次进来清剿的官兵几乎都被消灭殆尽。河南的官兵怕了，他们再也不轻易言清剿之事。河南官府也做得出，对朝廷，他们竟然敢隐瞒不报，他们认为，反正中原大地贼盗风起云涌，此起彼伏，没完没了。他们担心如实上报军情，朝廷定当严查追究，各级大小官员都会受到处罚，轻则丢了官帽，重则有性命之虞。所以，州府以上，都装聋作哑，谁也不提起伏牛山中有这么一支大军存在。
如果有人问起伏牛山中之事，他们就说，确实有股土匪。
郝摇旗也很聪明，他除了在这几个县洲活动之外，其他地方他轻易不去侵扰，这样就和河南官府心照不宣，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平安无事。
酒过三巡，牛金星提议，喝过此碗，酒就打住，边吃边谈正事。牛金星现在准备为李闯拼死出力，他自然得多了解义军，多提些建议，他知道，李自成要推翻大明政权，武官已经不少，文臣确实奇缺，他牛金星必然是文臣中的领头人物。俗话说，武将开国，文臣治国，今后，新王朝，他牛金星将很可能就是第一人宰相人选。
李来亨喝着这劣质白酒，早就不想喝了，他自然同意牛金星的提议，郝摇旗虽然不舍，但他自从在河南独立领兵以来，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在自制力上大有进步，莫说少喝酒，就是不喝，他也能克制住。
牛金星说：“承闯王厚爱，李将军拼死相救，我牛某人才得重见天日。今天，郝大将军有热情款待，我牛某人无以回报。不过，今后都在闯王帐下出力，报答的时候有的是。牛某人想，闯王在鄂西北蛰伏，不久定当出山振臂，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李来亨笑了笑，心想，你急于当宰相是吧？一出牢房就谈计划，哪能就把全盘计划说给你听呢？所以，李来亨不准备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着郝摇旗，意思是说，你去回答吧。
郝摇旗一听牛金星说话文绉绉的，不耐烦起来。但又不好明说，只好说：“什么打算不打算，我郝摇旗粗人，闯王几时出山，我郝摇旗几时带领人马去迎接呗。”
牛金星一开口就碰了一鼻子灰，有些尴尬。郝摇旗看出来了。他独自主政一方快两年，处事经验也积累了些，知道给台阶的时候还得给个台阶，他接着说：“牛大人，我说啊，栾川县城太小，今后闯王来了还得有几个地方做公馆，你牛大人也要办公事的地方，不如我们把你的老家卢氏县也打下来？”
牛金星正想着呢！他只不过不好开口，怕人说他公报私仇，气量不够。
文人做事都喜欢引经据典，有句老话，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果有人说他没气量他会受不了的，所以，他想说，不敢说。现在，郝摇旗说为闯王打下卢氏县，他当然举起四肢赞成。
